1971 六

茹争流大闹二食堂之后不久，突然传出消息，米爱凤的大女儿卫小冉，非要跟着后爸姓，坚持要把名字改成茹小冉。

没多久，改名叫茹小冉的原女主，每天早上都一定和茹凡达一起到二食堂吃饭，一口一个“爸爸”，叫得别提有多亲了。倘若恰巧茹争流也在这里，她能当众照着茹凡达脸上“吧唧”亲一大口，然后挑衅地看着茹争流，那意思谁都看得出：现在这是我爸爸，你边儿去。

茹争流心里乐得跟什么似的：拿去拿去，这种渣爹，你稀罕你就尽管拿去。

茹小冉再瞪她，茹争流就冲她呲着牙笑，笑得可高兴了，把茹小冉气得直哼哼。

这个女主心劲儿未免太强，什么都得争一争，果然是个未成年，小屁孩儿太搞笑了。

但是很快，茹争流就不敢把她想得那么简单，人家能成为女主，自然有她的道理。

1971年9月的一个早晨，727二食堂里气氛与平时截然不同，人们脸上带着紧张甚至有些恐惧的神色，都低着头吃饭，尽量避免和其他人交换眼神，只有特别熟的人，才偷偷摸摸说上两句。

“在哪儿？”

“南墙那边，现在没了。早上我过来的时候还有。”

“谁贴的？”

“那哪知道。”

“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写的啥？”

“我可不敢说……贴那个的人抓住肯定要X毙。”

“呀！这么严重？”

“你看那边，那谁都来了……”

……

就在人们窃窃私语时，正在吃饭的茹小冉突然大声说：“爸爸，我看见有人往南墙贴纸了。”

尖锐清脆的童音穿透力极强，整个二食堂瞬间落针可闻，每个人都抬起头，看着一脸天真的茹小冉。

茹小冉好像没有发觉自己已经成为人群绝对焦点，还仰着小脸啃着大饼对茹凡达炫耀。

茹凡达不敢说话，这种情况下说错一句就不知道会怎样。

他不住给茹小冉使眼色，让她不要说了，可是茹小冉完全没有理解他那都要翻抽筋儿的白眼什么意思，两条小腿一晃一晃，十分开心。

他们旁边吃饭的人一看这情况，端起饭盒就走，生怕惹祸上身，但走到门口，被拦住了，只好找个角落缩着。

保卫科赵干事笑眯眯坐过来，在空出的位置坐下，问茹小冉：“小冉啊，你看见什么了，跟叔叔说说。”

茹凡达想阻拦，赵干事冷冰冰看了他一眼，他只好把话憋回去了。

这时，有更多人发现了情况的异常，想离开是非之地，却在门口被拦住，气氛越发紧张。

茹小冉仿佛丝毫没有觉察到周围情况有什么不对，玩儿着小辫子，像描述昨天晚上吃了什么那样轻松地说：“天还没亮看不太清，好像是个小姐姐，扎个马尾，比我高一个头。”

赵干事两眼放光，满脸都是笑，夸她：“小冉真棒，那个小姐姐穿什么衣服啊？”

茹小冉仰起头想了会儿：“好像是件海魂衫，一条蓝一条白的，劳动布裤子，浅蓝的，别的没看清。”

赵干事激动得手都颤抖，连忙问：“你看见她干什么了？”

茹小冉眨巴着大眼睛，天真道：“她拿张很大的纸，上头都是字，也不知道写的什么，正往墙上贴……”

正在此时，茹争流一脚跨进二食堂的门：穿着海魂衫、劳动布裤子、浅蓝的，马尾辫，比茹小冉高一个头……

就在她进门的那一刻，就发觉情况不对，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每个人的眼睛都像刀一样，在她的衣服裤子上剜来剜去。

茹争流心里发紧，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扫视全场，很快发现了茹小冉饱蘸毒汁的目光，里头透着大仇得报的快意。

丁改兰想要冲过来护住女儿，立刻有两个保卫科的干事控制住了她，并警告她：“闭嘴。”

赵干事有心直接动手捉住茹争流，但见保卫科钱科长陪同一位军绿警服的同志已经站在门边，他看看那位的领章，连忙过去，向两位领导汇报了这里情况。

那位领导简单了解这里状况之后，让大家不要打草惊蛇，马上安排更多人守住门窗后厨出口。

茹争流看到这种情况，脑子飞快运转，分析目前形势：大事、有警察和保卫科、封了出口、茹小冉给自己挖了坑、自己能为自己分辩的机会不多——

这种情况下，婉约明显不管用了，那咱就单刀直入，快刀斩乱麻。

于是她径直走到茹凡达面前，指着卫小冉，大声问：“爸爸，出什么事了？她为什么这样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