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邢头
君临城。西城门外茶肆。
夜幕渐深,景宸独自一人出了城门,何运已在西城门外的茶肆等候,一见到景宸,便招手示意他坐上马车。
景宸利落地上了车,坐下后何运便开口道:“我找了处方便的宅子将那人押着,离此地不远。”
景宸问道:“就只找到他一人?”
何运轻声回道:“我找到他时他已伤重,不用拷打便就说了个七七八八,他身上有伤,恐怕是被先前的手下给害的。”
景宸心中了然,没有再问什么。
马车内一时安静,何运只觉景宸来到天岳之后,虽是装扮低调,可周身气场却全然不同。他如今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完全没有在辰墟时那般平易近人。
何运虽说与景宸少时便相识,可在他心里,与其说当景宸是朋友,步入说他更当景宸是他的东家,是一个值得仰仗和倚靠的老板。
良禽择木而栖,何运足够聪明,他想衔接好父亲在一闲庄商队总管的位置,所以他需要一个明白自己价值、能够赏识自己的人,景宸是不二的人选。
当然,在他内心的最深处,他确实与景宸有着真心的友谊,也真的将景宸当作是他的好友。
只是这好友如今却是气场全开,让何运不知不觉有些紧张起来。
天岳都城外道路平坦,大国的繁华之处往往体现在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之上。
马车继续向前走着,在这夜晚的掩盖之下,在即将掀开尘封的真相之前,不知为何,景宸突然想到了远在辰墟的程绪宁。
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趁着自己不在又做什么调皮的事?
想到她的时候,他心中不知不觉有些柔软了起来。
若是她换做自己,她会怎么想,她会如何分析?
若是她听了方才严正奇的话,又会将那些细丝细缕的线索以怎样的方式编织成一张寻找真相的网络?
他真是有些想她。
想到此处,他心里竟是突然间冒出了一些模糊不清的猜测。
何运说关押人的宅子离此地不远,景宸心想,等到见了那人,他便能立刻知道自己此刻心中的推断到底是真还是假。
这个埋藏已久的疑问和答案,都会在见到那人的时候得到完全的消解。
在这些年间,他早已不知不觉被程绪宁身上的一些特质所感染。
他在此刻拿定了主意,他要学绪宁那般,宁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痛苦,也绝对不要稀里糊涂地粉饰太平。
他装模作样太久,早就真心对此感到厌倦。
是真是假,就全都放在今天吧。
远方传来虫鸣,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
何运找的是个三间带院落的宅子,地处一片荒林,走进去之后院子看着像是有人专门打扫过的样子,暗处倒是堆了一些货物。
“这宅子我已是包了下来拿来当商队的落脚点,外头堆的是要卖去辰墟和朗月的货物,真正值钱的都在里间。” 何运一边解释一边带着景宸走到宅子深处。
何运做事隐蔽,人被安置最里头那间。
何运做事隐蔽,人被放在最里头那间。
来到天岳之后,景宸不用适应,便自动恢复了往日那般皇子气度。
唯一的差别是,他如今既有内在的平稳笃定,又有杨师学问傍身,是以原先那股子大国皇子的贵胄之气更甚。
不论是先前所见的太子少傅严正奇,还是平日里与景宸熟识甚至以名字相称的何运,如今面对他时,都不由自主带着一种面对上位者的局促。
此刻的何运像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景宸了,以往他不是直接喊他“景宸”就是喊他“宸哥”,可不知道为何,现在这样亲近的称呼他似是有些不敢叫出口。
景宸心细如发,自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现在根本懒得顾及这些毫不重要的细枝末节。
离开皇宫三年,骨血中自带的浓深皇城气息再度复苏,一回到君临城,他立刻习惯了手握权力,只用气势和眼神便就能让别人战战兢兢的状态。
他现在真的手握权力吗?好像,也没有。
他还未与父皇、胞兄相认,他还没有重新戴上天岳老七的名头。在故事当中,在深宫穿出的消息当中,七皇子在三年前被奸人所害,身子极为虚弱,一直在宫中养病是以从不露面。
他恢复了他过去的权力吗?
此刻自然还没有。
可是这些对于他而言丝毫不重要,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身上流着当今天岳国君庆帝的血,他仍是当今天岳东宫太子唯一的同胞兄弟。
而且,这两个景宸的血亲,都无一例外地将亏欠了他,不是吗?
何运目光中带着一些敬畏,可景宸毫不在意。
他不在乎很多事情,他只想着如何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