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清晨,湖季村。
支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女孩走了进来。她手上拿着伤药,轻声走到床边,床上的男孩还昏睡着。
程绪宁正在给景宸换药,他身上有很多伤,最深的是肩膀上那一道钢刀留下的豁口。
遇敌后,她好不容易才将他拖到一间废弃的柴屋,后来她拦下正巧路过的行脚商,给了他一小块碎银子,换他驾着驴车将二人驮到最近的村子。
今天已是景宸昏睡的第五天。
程绪宁轻轻解开他身上的绷带,血已经止住了。她用干净的纱布处理伤口,又在伤处撒上了防止伤口化脓的药粉。
他身上有七八处伤痕,尤其肩上的伤口很深,她看着都觉得痛,可她的手却很稳。
大夫说景宸受的只是皮肉伤,并没有伤到筋脉或要害,只要伤口不化脓很快他就会好起来。程绪宁身边其实带了月华散,可她本就对月华散有些偏见,听到大夫这样说以后,她从善如流地完全打消了给景宸服用月华散的念头。
若不是为了程绪宁,景宸本来是可以逃的,他虽是自带《大力》,可源木师一早就与他说过,《大力》之于习武之人而言算不上稀有,若是不用临阵御敌,不如着重身法灵活,自保才是正道。
他是为了让她不至被劫杀才与贼人血拼,现在,该轮到她保护他了。
这几日他大多都在昏睡,偶尔醒来喝点肉汤,程绪宁这几日无法好好休息,她心弦紧绷,有时是担心景宸身体,有时候是害怕贼人会跟到这村子,更多时候,当她闭上眼睛,就会回忆起倒在自己火统下的那两个人。
就算他们是贼人,他们也曾是活生生的人……
程绪宁在心里反复默念:他们想杀了我们,他们是匪徒,我这是为了自保,我没有错。
只有这样对自己说,她才能淌过暗如深海的黑夜。
换药之后,程绪宁喂他喝了些肉汤,景宸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她仍是想办法喂进去一些。他像是困极了,只喝了一半就继续睡了,她把剩下的另一半喝进自己肚子,然后呆坐在床边思考。
那些追杀他们的人究竟是谁?
程绪宁除了叔母并没有仇家。
她这些年从不曾回到朗月国,叔母应该以为她早就死了,再说程家财物都已到手,叔母根本不可能这样大费周章跟到别国杀她的。
所以这些杀手找上门来肯定不是因为她。
难道是景宸的仇家?
景宸曾说过他是被人从天岳绑来的,可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如果真要追杀他,早就动手了,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去涌泉,单独出行的次数还少吗?何必等到现在?
景宸从前像根竹竿似的瘦巴巴的他们不杀,如今他长得又高又结实,还随身配剑明显常年习武,贼人倒是凑上前来。
不合理。真的不合理。
他们到底是惹了谁?那些人刀刀都是奔着灭口来的,她不认为他们惹上过这样的仇家啊。
床上的人此时动了一下,程绪宁立即站起身来。
“你醒了?”
景宸慢慢睁开眼,身上的疼让他倒抽一口气。
“呃……”他痛得发出了声音。
程绪宁赶紧凑上前去,看他这个样子难不成是打算起身吗?
“你这是要干嘛?虽没伤及要害,但你肩上的刀口很深,还不乖乖躺下!”程绪宁避开他的伤口,用手轻轻按住他,出言制止。
景宸停下动作,靠回床上,他睁开眼睛看着程绪宁,无声的用唇语对她说“你”,他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好像发不出声音。
她马上心领神会:“我给你倒杯水。”
景宸一动就会牵扯到伤口,疼痛的感觉让他有些起不来,程绪宁只好坐在床头,从背后用力托住他双臂好让他起身喝水,景宸一个不注意就直接靠到了她身上,程绪宁不以为意,只是耐心地喂他喝水。
喝了水之后声音仍然嘶哑,但已经能说话了,景宸颇有些不客气地倒在程绪宁怀中,闷闷地问:“你没事吧?”
程绪宁摇摇头:“我没事。”
她一点事都没有,只不过吓坏了而已。
不过,她真没想到景宸竟然这样讲义气,受这么重的伤是为了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问的还是她。
见景宸环顾四周,程绪宁说:“这里是湖季村,我找了辆驴车让人把我们带到了这里。你伤口很深需要大夫,我怕那些人的余党找来所以不敢停在原地,又不能回一闲庄,只能来这里先避一避。”
景宸靠在她怀中抬起头看着她,乖巧地点点头,轻轻对她说:“我没事。”
程绪宁将他的脑袋轻轻放回到床上,景宸躺平了,程绪宁坐在床边对他说:“你睡了五天了,大夫来看过几次,你没有伤到要害,会没事的。”
景宸对她眨了眨眼。
程绪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