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只身禀冤情 再续前忠成奇谈
清晨。
绿绮宫。
太阳尚未完全升起,地面就升腾着溢出暖热,像个才上气的蒸笼,显然是入夏了。
月霞进殿伺候华昭仪起身时,皇帝已经离开。
华昭仪仍躺在床上,长发四散,神色萎靡,嘴里喃喃自语,听不清在念叨什么。
往常侍寝过后,华昭仪都极为喜悦,不但要早早对镜梳妆,有时还赏赐她们。今日一反常态,月霞觉得奇怪,忙上前询问,“娘娘怎么了?皇上赏了这么多东西,还给娘娘升了位份,娘娘怎么好像不开心呢?”
她侧着耳朵凑过去,方才听清,华昭仪在呢喃的是,“我终于看清了。。。看清了。。。”
“娘娘说什么?天啊,娘娘在发抖。”
华昭仪的状态很不对劲,月霞忙去摸她额头,温度倒正常,“别是魇着了吧?”
月霞又叫了几声,华昭仪才好似回魂,脸色却是煞白的,猛然抓住月霞的手,清清楚楚的告诉她,“月霞,我看清楚了。皇上他,根本没有笑。他的眼睛,一直很冷,和瑞宁一样。”
这话衬着华昭仪颓丧的表情,吓的月霞浑身激灵,忙给她捂了捂锦被,“娘娘又说胡话了,怕是昨晚没睡足,快再躺会儿吧,奴婢叫她们晚些再摆早膳。”
华昭仪无力的眨了眨爬满红血丝的眼睛,很快昏睡过去。
月霞和玉珠商量后决定不叫她,直睡到午膳前后,华昭仪方才自己转醒。
她似乎忘记早晨说了什么,也没再提起。用罢午膳,令侍婢查看皇帝送来的赏赐,从里面挑出一套水粉的软缎绣蔷薇衣裙,细细装扮。
这颜色衬得她更加娇娆欲滴,可她对着镜子,却只能看到自己的眼睛,里面不再盛满江南的云烟。
玉珠见主子发呆,忙拿起一朵金丝缠花在她鬓边比划,“娘娘如今做了昭仪,该打扮的富丽堂皇些才好。”
华昭仪摆了摆素手,自己簪了朵寻常的粉纱蔷薇,“待会儿该去拜见皇后,父亲升职,本宫又升位,皇后嘴上不说,心里未必不忌讳。还是谨慎伏低为妙,毕竟能有今日,也算沾了皇后的光。”
玉珠答应了,华昭仪又问,“那秀姑近日可有异样?”
玉珠忙摇摇头,自己也颇感疑惑,“奴婢紧紧盯着,她却一直没动静。”
“如此。。。我们何不给她个机会?”华昭仪略沉思片刻,转动着手里的金钗,“晋封昭仪是喜事,今夜摆上酒宴,本宫要一醉方休。”
月霞和玉珠自幼跟随她长大,光看眼神,就明白了华昭仪的意思,“娘娘放心,奴婢们一定安排妥当。”
夜色沉沉,笼罩了深宫。
殿内灯火通明,映照华昭仪的影子,她步履踉跄的扶着侍婢回宫,俏脸飞红,鬓发微乱,显然是醉的狠了。
被留下看守寝殿的秀姑慌忙上前,帮月霞搀住华昭仪,神色担忧,“娘娘怎么喝这么多?”
“皇上晋封娘娘做昭仪,娘娘高兴,摆宴款待后宫。席上娘娘一直喝,其他的妃嫔也劝酒,我们做奴婢的不好拦,就由着她了。”
月霞替华昭仪除去妆饰,换过寝衣,扶到床上躺下,嘱咐秀姑道,“娘娘每回喝醉都睡得极香,你守好门,千万别打扰娘娘歇息。我去熬点醒酒汤,马上就回来。”
秀姑乖巧点头,“是。”
然而月霞并未离开太远,在角落拐了个弯,带着安排好的太监们折返回来,透过窗户细缝向内勘看。
秀姑起初十分正常,谨慎的四下张望,直到确定床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忽然抬起头,边摸自己的袖子,边疾步朝床榻走去。
华昭仪熟睡的醉颜极为美丽,好似瑶池仙子,但秀姑毫不犹豫,抽出锋利的簪子,用尽力气捅向她雪白的脖颈。
谁知床底猛地伸出一只手,狠狠抓住秀姑的脚踝,将她瞬间拖翻在地。秀姑虽然生的娇小柔弱,动作却实打实的凶狠,电光火石间拼命去够华昭仪,簪子划过玉颈,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娘娘!”
殿外守株待兔的众人已经冲到床前,将挣扎不止的秀姑捆了个五花大绑。
小覃子从床底下爬出来,甩着手腕,“这小蹄子劲儿倒挺大。”
又忙去扶缓缓起身的华昭仪,被渗血的伤口吓了一跳,“好多血,娘娘觉得怎么样?都怪奴才手慢了,才伤着娘娘,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不必。”
华昭仪只是喝的微醺,头脑尚且清醒,接过玉珠递来的铜镜看那道伤口。虽然划得浅,胜在极长,几乎横贯玉颈,正渗出细密的血珠,“ 等皇上来了再说。只是蹭到表皮,千万别碰,擦干净就没这么吓人了。”
“诶。”小覃子答应着,揪起秀姑的后领子,“那奴才先审审她。”
秀姑已经踩进陷阱,束手就擒,华嫔开始擦脸上多余的绯红色胭脂,边擦边叮嘱,“别打看得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