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旧处春已尽 同心异时暗痕深
绿绮宫。
窗外的雪越下越密,落在窗棂时发出簌簌轻响,像江南最浓郁的春日里,万千蝶翅拂过花蕊的声音。
虽然这座宫殿的主人刚刚晋升,但一个小小的华嫔,和她背后可有可无的姚家,在高山林立的后宫仍旧不值一提。更何况,皇帝已经有数月未曾踏足此地。如此显而易见的失宠之下,显赫的家世也只能变成笑话。
华嫔却仿佛感觉不出自己的处境,从夜宴回来后,只静静蜷缩在这完全被皇帝遗忘的角落里,盯着空无一物的窗纸发呆。
几个贴身侍婢正兴致勃勃的翻看着箱柜中各色华丽衣衫,试图挑起华嫔的兴趣。
月霞边挑边作势笑道,“娘娘,再有半月就是除夕了。除夕宫宴上,各宫娘娘肯定都要花样百出来争宠的,咱们得从现在就开始准备才行。”
见华嫔仍静静不语,月霞赶紧举起一件细金胭脂色的袄裙,“您看这件的颜色多好,衬的人肤色白嫩,绣的蔷薇也精致。以前在江南的时候,娘娘不是总爱种蔷薇么?”
华嫔的眼神在那件明艳过分的衣衫上停留了一刹,就再次无言转头。
玉珠察言观色,立时迫不及待的举起另一件,“娘娘最喜欢穿浅色的衣裳了,可惜除夕不宜穿青白之色。这件烟紫色的浓淡恰好,还有银线绣的蔷薇呢。”
说着就献宝似的抱到华嫔面前,“娘娘您看好不好?”
“蔷薇?”华嫔似问非问的轻声呢喃着,终于伸出指尖轻抚裙边一簇簇银白色的香花,“这不是蔷薇,这是荼靡。”
玉珠楞住了,“荼蘼?”
华嫔抓着衣角的手渐渐攥紧,“开到荼蘼花事了。我这一朵,看来也该谢了。”
“娘娘!年关近处,您胡说什么呢?”反应过来的月霞连忙推开玉珠,开始拼命转移话风,“这些旧衣裳都不好,娘娘现在是嫔位了,该好好做些新衣裳新首饰才对。前些日子大人还来信叮嘱,说自从调任又升了官职,府中格外宽裕起来。让娘娘但凡有需用,尽管向府里支取呢!依奴婢看,娘娘应该做十套八套新衣裳,再好好打几件首饰,还有。。。”
华嫔莞尔一笑,笑里的落寞却远多过动人,“衣裳还是穿旧的好,要从前接驾时常穿的那几件。就算皇上忘了我这个人,总要隐约记得一些衣影。。。”
“娘娘,您别犯傻了。”月霞看着华嫔这模样,不由得眼一闭心一横,张口就说起实话来,“恕奴婢直言,皇上如今连您的人都忘了,怎么还会记得衣裳呢?”
月霞语罢,忽然跪倒在榻前,攀着华嫔的膝头苦劝,“娘娘不是说,开到荼蘼花事了么?您既然明白,为何还坐以待毙?要是您再不复宠,只怕,只怕来年春天一选秀,您就真的永远失宠了!”
华嫔听的心头发酸,忍不住哽咽起来,“得宠失宠全凭皇上的心意,本宫又有什么办法?”
“凭皇上的心意不假,但娘娘可以挽回皇上的心意啊!”
“挽回?”华嫔的眼泪稍稍止住,眼神却依旧迷茫,“如何才能挽回呢?”
清晨。
养心殿。
昨夜一场大雪,把整个皇宫都覆盖成皑皑的冷白,看一眼就让人浑身发凉。
身着厚绒衣的小圆子在殿外搓着手,边呵气边准备进去伺候圣驾。
恰好小斌子从殿内出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小圆子就随口问道,“拿的什么?”
小斌子赶紧上前,凑近了压低声音,“师父,是一张皇上写坏的手谕。”
“写坏的手谕?皇上登基以来,还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儿呢。”小圆子接过那张手谕,眉心就瞬间皱起来,“怎么抹的乱七八糟?”
纸上被几道凌乱而浓重的墨痕画花,只有缝隙里若隐若现的露出一星半点,让小圆子能依稀辨认出大致意思,“原来如此。。。”
小斌子好奇地凑上来,“师父,皇上写的究竟是什么啊?”
小圆子摇头叹气,“是宸贵人的事。看皇上的意思,本来是要灭卫氏满门的,可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
小斌子闻言,不由得奇怪起来,“改不改也没两样啊。现在说是流放南荒,可南荒偏僻无人烟,还常有毒虫瘴气,去了也是个死,倒不如斩首凌迟来得痛快。”
“君心难测啊。。。”小圆子感叹了一句,又瞬间绷紧了脸色,将作废的手谕丢回给小斌子,“少说闲话,赶紧去做事!”
殿内。
年关内虽然平复了各方边境,但各类善后事宜也不容小觑,直把原本就堆积如山的奏折变成了两座高山,看得朕头疼脑热。
正批复一本吏部关于官员大幅调动任免的奏折时,殿门被人轻手轻脚的推开。
小圆子快步走进来,低声禀报道,“皇上,百花宫的侍婢来报,说柔昭仪昨夜突发急症晕倒,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朕握笔的手微微停顿,就在奏折里留下个不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