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 (下)
,中伤心口的箭,拔出来还会流血,更何况是无药可医。
“对不起。”
他似乎已经道歉了无数遍,掏空心思找不到比这三个字更能表达歉意的词汇,可说出来仍然觉得苍白无力,抚不平任何伤口,修补不了任何隔阂与嫌隙。
无奈缘浅情深,唯有各自安好。
“好好照顾自己。”
他都已经做好了告别的准备,站起身欲离开之际,左手却始料未及被攥住了。
柳喻仍然闭着眼睛,声音带着雨后清晨的平淡和安宁,“上一次你也这么说,我遵守约定了,你呢?”
牛岛若利怔怔而立,柳喻便攥了两下他手。牛岛若利迟疑着侧躺到她身旁,沙发不够宽敞,这时牛岛若利反倒生出一缕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别扭,弯折左手臂垫在耳朵下方,空余的另一只手则悄悄背到身后。
她主动往他怀里靠了靠,用很轻的声音问,“过得很辛苦吗?”
牛岛若利没吭声。
她便睁开眼睛,把手附到牛岛若利额头试了试温度,“嗯,烧退了。”又放心地将手收回胸前,继续闭目养神,“你不想说话那么陪我再睡会儿吧,昨晚差点没把我累瘫,又是找人把你搬上来又是给你换衣服喂药,膝盖痛,腰也痛,感觉扭到了,这儿。”
她用手指了指。
牛岛若利便心照不宣地把右手附到她腰际,先拿掌心捂了一会儿,捂热了才开始用掌根轻轻揉搓。
她吃痛地蹙眉,一边缓缓开口。
“我昨天把我的护照弄丢了,在老城集市广场的博物馆,那通电话其实是博物馆工作人员打来告知我护照找到了,营业时间随时可以去拿,我本来想赶在他们下班前去取回来,但你没给我解释的机会。”
她话锋转得太快,好像一把小刀拉在牛岛若利胸口,顿顿的痛,说不出话。
“……”
“嗯?怎么不说你错了?昨晚你可是重复了好多好多遍,连高烧昏迷不醒的时候都还在咕哝。”
她疑惑地抬头看牛岛若利,又因为牛岛若利始终低头看她,两道视线不期而遇,撞进彼此心里,制造了一场漫长的沉默。
最后她自圆其说,“想你昨天发烧发到四十度也不可能对昨晚的事有印象,罢了。”
她把视线收回,虚无地落在牛岛若利胸前,逗留了会儿,“所以我问你一个人在国外是不是很辛苦,可能你觉得承认辛苦是一种懦弱的表现,但我只是希望你别把吃苦当作人生哲学,耽溺其中,遇到合适的人就把心里话说给那个人听吧,不用非得每时每刻都把自己往绝路上逼,这些浅显的道理我以为你都懂。”
然后她蠕动身体,找了更舒服的位置。
“……我原以为你见到我,没准会想跟我聊聊心事,现在看来可能是我自作多情。可无论如何,你都应该爱惜自己的羽毛,并非是为了不辜负谁人的期许,而是为了你自己。排球一定会比任何人都陪伴你更久,纵使将来出现某位重要角色,会短暂地超越它在你心中的位置,也绝对没办法比排球更经得起时间考验。”
听闻此言,牛岛若利停下动作,变成单纯搂着她的腰,她也不躲,或也无意躲,背面是沙发靠背,正面是牛岛若利,躲也躲不掉。
她再次闭上眼睛把话题跳回到最初。
“过去这4年半时间,我过得很好,虽然偶尔还有复发的迹象,但好在都顺利挺过去了,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也请你务必好好照顾你自己,别再用那种野蛮且失责的方式摧残身体了,大家会心疼,我也会心疼。”
她说完了,闭上了眼睛也闭上了嘴巴,长舒了一口气。
牛岛若利落下视线盯着她的鼻梁,始终没接应,良久,当他都不确定她是否真的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才开了口。
“我来波兰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去过老城区。”高烧退去后的嗓音,沙哑得像裹着一层粘腻的回忆,“晨跑就在瓦津基公园,训练就在俱乐部,打比赛就在各个城市的体育馆,其余时间要么去超市要么待在公寓。Yui,我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神圣伟大,我偶尔会想着你释放自己。”
她身体一僵,随即哼出轻笑,那笑声的意思像是因为牛岛若利重新变得对她直白坦诚,无话不说,而宽慰地松了口气。
但仍旧闭眼没接话。
牛岛若利把手塞进她后腰,把人带进怀里。
把额头搁在她头顶,沙哑嗓音继续迭代。
“所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这句话自从我来了波兰之后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国外选手大多根本不以天赋为傲,是因为端起这碗饭的人,没有谁是缺乏天赋的。”
“同等技术水平之间,基因决定身高和胜负,而身高相近的情况下,对手远比我技术更精湛,打法更细腻。以为可以通过努力弥补差距,实际对手比我更努力百倍,对岸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而我从未真正见识过那边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