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 (中)
她满身热气,棉质T恤完全罩住整个人,同款居家裤腿层层叠叠堆在脚背,“若利,有没有短一点的裤子……”话到一半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的关系,急忙转弯,“……抱歉,我是说,谢谢你借我用浴室。”
“裤子太长了吗?”牛岛若利没管她后半句话。
“唔,如果不用手拎着会踩到脚底。”她翘起脚背,动了动脚趾,“拖鞋也大,一来到这儿就像进入了巨人国,要么就是我吃了缩小药丸,APTX4869之类的。”
牛岛若利想不通她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奇思妙想,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仍旧烂漫得像个纯情少女。
气氛由此得到缓和。嘴角蕴藏笑意,牛岛若利说,我去给你找条运动短裤来。她忙摆手表示不用。
“我倒觉得你最好也进去冲个热水澡。”她望着牛岛若利肩膀上的水渍说。
“我没关系。”
“万一感冒了呢?别心存侥幸。”她侧身给牛岛若利让出一条道。
“那你会马上离开吗?”
牛岛若利和她交换了位置,现在她站在走廊上了,距离依然近在迟尺,热气氤氲,缠绕在两人周围,迷离了彼此相望的眼神。
“我会坐在那里把头发吹干。”她指了指沙发,“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吹风机在哪儿?”
琥珀色瞳孔静待答案。
牛岛若利低头凝望这双亮晶晶的眼眸,片刻才说,吹风机在卧室。关上浴室门前,仍不忘探头瞧一眼,确信她已经拿到了吹风机,并且已经如约坐到了沙发上。
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必要这么惴惴不安,窗外雨势复大,她不可能走得掉。
除非她迫不及待想逃。
而牛岛若利一向觉得她很拿得定主意,几乎想到就能做到,因此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更何况他隐约不信眼前这幕美好是真实的。
走出浴室时,发现她安静坐在沙发上,单手举着吹风机,任凭热风呼啦呼啦把头发吹得凌乱,另一只手则忙着在手机上回复Line消息,牛岛若利反倒有点迟疑。
牛岛若利走过去,接过她左手的吹风机。她起先发懵,随后安心于这双手熟悉的触感,便把手机往沙发上一合,借助吹风机低噪音,仰头问牛岛若利。
“你刚才为什么生气?”
牛岛若利听见了却想装作没听见,手指默默捋开发丝。她不依不挠地追问。
“是因为不想见到我吗?”
怎么可能不想见你。内心下意识反驳,表面却风平浪静,他就是有这种本事,因为常年习惯只和自己较劲,所以学会了不显山不露水。然而面对她时总有露马脚的趋势。
“头发剪短了。”
他掌心揉着她发尾闷闷地岔开话题,动作极致轻柔,好像要从这堆氨基酸物质里分辨出什么暗喻。
然后她小声嘀咕了一句,牛岛若利没听清,关了吹风机,俯身凑近要她再说一遍。距离一下子拉近,且多少变得有些微妙,鼻尖与鼻尖相距不到十公分,瞳孔中映出许久未见的彼此。
雨点胡乱地打向玻璃窗,正如双方杂乱无章的心跳。
他们委实不懂得怎么玩推拉这一套把戏,也没有从旁迂回的技巧,双方眼里流露直白的情意,只是各有不同,一方似是错过了再回首往昔似梦,一方却是魂牵梦萦无法释怀。
两颗心走出去太远。
再难走近。
她率先错开视线,回答没什么,霍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去到落地窗前,“雨完全没有变小的迹象呢。”
牛岛若利看她在客厅转悠,没有接话,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问,“想喝什么吗?”
“你这儿有什么?”她跟着走到厨房,“说起来,你是不是还没有吃晚饭?我刚看料理台上堆了两大袋食材,就帮你放进冰箱了。”
“谢谢。”牛岛若利说,“大麦茶喝吗?”
“喝。”她回答得干脆,接过牛岛若利帮忙拧开瓶盖的大麦茶,抿了一小口,双眼陡然发亮,“好怀念的味道!这个牌子在华沙竟也能买到吗?”
“从日本空运过来的,因为不定期想喝,所以屯了好几箱。”
“原来如此。”
她点点头,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大麦茶,又抬头望向牛岛若利被幽蓝色边灯照亮的坚实背影,停顿了一会儿,无人探知的细腻心思在眼底流转。
“那么晚饭准备怎么做?”她重新恢复轻快的语调,“我来帮你打下手吧,就当还人情了。”
牛岛若利往外拿食材的动作一怔,脑中随即闪过“人情债难还”这句话。成袋胡萝卜被掷到水槽里,发出一声抗议似的钝响。
“不必了。”
不必了,不知道是说不必帮忙,还是不必还人情债。可她并未改变主意,就像牛岛若利说的,她总是很有主见,几乎言出必行。
水流哗哗冲洗过胡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