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带
是希望借此解脱痛苦人生吗。
——原来在这段热烈的关系里,始终只有她保持理智,而牛岛若利,既不能替她弥补从前那些遗憾,亦不能为她今后的人生挡风遮雨,只会成为她阻碍飞翔的那只鸟笼。那些缠绕在他左手上盘根错节的家族之根,莫非他也想用它们来绑住她吗?
想到这儿,牛岛若利忽然对自己失望透顶。
因而搜肠刮肚试图找到一些词句来为自己辩驳的想法也变得没有必要了,他终究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想让对方明白的和实际表达的意思之间永远差着一座巴别塔的距离。
于是弯腰俯身,把左手伸进自动贩卖机取货口,恰在这时大麦茶哐当坠落,擦过指间,仿佛要为他们这段关系盖棺定论。
牛岛若利不由发愣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原来他这只左手什么都抓不住啊,最终再次弯腰捡起大麦茶,直起身,递给她。
“我明白了,那么待今晚结束,我们就分手吧。”
——既然你说不出口,那不妨由我来说。
两个人又在巷尾冻了那么几分钟,最后回到店里继续把饭吃完。什么都没变,除了彼此殷红湿润的眼眶,又好像全部都变了,畅想的未来里再也没有对方的身影。
“决赛是什么时候?”
“五月中旬,Yui来观赛吗?”
“大概率去不成,财年刚结束那会儿总是有许多申报文件要准备。上次说到波兰方面正在帮你申请住宿和代步车,后来有消息了吗?”
“都办妥了。”
“那就好。”
“Yui回国之后会继续待在上海吗?”
“嗯,可毕竟我父母扎根上海,以防万一,待事业成熟后,我应该考虑移居内陆城市。若利呢?会一直待在波兰华沙吗?”
“如果有球队发出邀请,也会考虑去意大利,大概30岁之前都处于两国多地来回奔波的状态。”
“30岁的若利呐——“她停下筷子作遐想状,“球技肯定会比现在更精湛,毋庸置疑。但会留胡子吗?会增肌吗?头发会留长还是剪短?最让人好奇的还是那时候站在若利身旁的会是怎样一会女性啊,演员?歌手?电视台主持人?”
“我觉得主持人就挺好。”
“是吗。”她怔了怔随后又完全接受了这个答案,“毕竟女主持人都很温柔漂亮嘛。”
“……”
沉默溢向四周,他们默默咀嚼着各自碗里的饭菜,虽不至于难以下咽,却全然味同嚼蜡。窗外雪花纷飞如忧愁冷落人间。
“30岁的Yui会成为职业女性吗?”
“那种身穿Prada,手拎Birkin,脚踩CL红底鞋,一挥手就是几百万业务量成败的女强人吗?我成为不了。”她摆摆手否定,“那种生活并非我想要的,钱永远挣不完也花不够,只想等有了一定积蓄之后,去做让自己开心的事。”
“比如周游世界?”
“唔,倒确实有这个想法。”
“下周换主治医生,我可以陪你去吗?”
“没关系,我已经和朋友约好了,她会陪我去的。”
“那记得按时吃药。”
“嗯。”
窗外的雪下个不停。他们在中国料理店里坐到将近零点,看着一波又一波客人来了又走,最后只剩下他们俩,茶杯空了。她走去收银台问老板娘能不能再添一壶茶水,带回来一个坏消息,老板娘趴在收银台后面睡着了。牛岛若利压低声音问她愿不愿意再坐一会儿,她点点头说好。
因为彼此都是温柔处事、心性强大之人,所以谁都没有像电视剧情节那样出现情绪崩溃,仅仅隐忍着,苦笑着,默然注视着爱情滑入无疾而终的结局。
她迟疑了一瞬,紧接着从包里掏出一个长而扁的礼物盒递给牛岛若利。
“拆开看看,”她说,“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圣诞节那天若利给我准备的惊喜太让我心慌意乱,以至于当时没好意思送出手。现在送给你,只希望别被当作分手礼物,让你感觉有负担才好。”
是两条Kiton男士领带。
一条深红色佩斯理提花图案,一条蓝绿色条纹图案,两条都是真丝材质。
她细心解释道,“若利的西装是深灰色的对吧?那次发布会看你戴大红领带特别别扭的样子,心想着深红色或许会更低调优雅,能衬托出你的气质,而蓝绿色那条纯粹是我个人觉得也非常适合若利,就一起买下来了。”
她连这点都考虑到了,却似乎没设想过牛岛若利收到这份礼物时会怀揣怎样一种无助——明知道她执意要走,却还想听她说明年圣诞节去哪里过,春节怎么计划,一周年时我们还会像今天一样站在彼此身旁。
“所以那天你确实看见我了。”
“嗯看见了。”
琥珀色眸子凝望着橄榄绿色瞳孔,好像要从这生命的绿色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