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格
业挽的梦境自从重生以来就没好过,这一次反而稍微温和点——她梦见了皓因身死前的事。
鬼界的绿影楼诡异复杂,连她都花费了很大的力气,走过无数台阶,才堪堪到达顶楼。女子有些粗暴地掀开那扇乌木打造的门,风卷过那些纷乱的白絮,混合着淡香铺面而来。但见青年端坐在窗边,一帘淡月,却照不见他半分身影。
他见业挽过来,就从椅子上起来,走到了她身前,将女子的头抱在怀里。
没有亲昵,没有暧昧,只有一种如救命稻草一般的安宁感,在相伴已久的两人之间静静地流淌。许久后,业挽出声道:
“这一次,你就先听我的话,先带着离冬他们离开鬼界,等事情结束后,我再让你们回来。好么?”
“......”几番推拒,他终究给了肯定的答复:“.....好,那你呢?”
“我要留下来制衡许郁,而且,我得问问他我师父当年的事,他用那种表情同我说话,应该是知道点什么。”想到了魔尊那充满恶意的笑脸,业挽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不会让他再放肆下去,想要翻了这里的天,还得过我这一关。”
他好像笑了:“我的宫主大人,越发的厉害了。”
“也不想想我曾是谁的弟子,皓因,不要担心我。”业挽抬起头,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寂静的忘川,手从窗棱上掠过:
“本座....不会输给那等宵小。”
即使不看他的脸也能听见他那微微的叹息。
“.....你这一生,种种磨难都是缘他而起,他却不能助你半分,累你至此,师德已亏,你又何苦这样执着于他。”
“他是我师父啊。我怎能辜负他?”
不愿再听的她忽地转过身,青年顺从地跪在她身下的阴影中,托起女子洁白的手,虔诚而依恋地贴在自己烧疮密布的脸上。他的声音中是浓浓的,几乎要落泪的悲伤。
“可你是否明白?”
“宫主.....挽挽,你从来....都不曾负过他啊。”
.....
业挽睁开眼,看见的是木质的天花板。
业挽:“......”
她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被子,质地很糙,这么说来她并不是在山脚的客栈里,而是依旧在洛滂山顶了?
“嘶——”头痛的紧,可业挽依旧摇摇晃晃的下了床,又从水缸里捧了一瓢水,洗了洗脸面。
突然有个什么东西弄得脸上痒痒,业挽取下来,定睛一看,竟是一根长长的银发。
假如不是自己小小年纪就少白头了的话....
业挽眼前一黑,心累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腿不痛了,灵窍不麻了,能跑能跳了,庄冥铁定来过了。
来过了,她却在睡觉,希望她没说些不该说的。
从窗户上透进来一些丝丝缕缕的阳光。业挽看了一圈四周,这里应该是洛滂山顶元天宫的偏殿,一般童子不能靠近这里,所以大半部分地方没怎么打扫干净,积了不少灰尘。
业挽打开门,直接向庄冥的住处走了过去。
原因无他,她饿了。
显然,在这里等是没有用的,这里不是将军府,如果她乖乖地一声不吭的话,是没有人记得到一个寻常活人需要点什么的。
没有换洗衣服,没有干净住处,没有常人吃食,对她这个娇弱无力的京城贵女来说是多么惨痛的现实,业挽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去提醒一下这座宫殿的主人。
最好的适当地作一作,好让庄冥嫌她是个麻烦,快点送她回将军府。
主殿外笼罩着一层结界,业挽摸了摸那层隔膜,诧异地挑了挑眉。
隔了音的结界?
来了客人?
什么样的客人能让庄冥在主殿亲自见面?
不过,业挽摸了摸下巴,不过,她记得被庄冥亲自在主殿见面并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毕竟整个洛滂山能扛住庄冥的威压的就只有这座主殿了。而庄冥又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很不喜欢不速之客污染他平日起居之所,所以业挽也只打算在他殿外蹲点,相当于稳稳地踩在庄冥的忍耐极限上,一步都不退让。
觉得无聊,业挽就在元天宫前面的石阶上坐了下来,暖暖的阳光照耀在她身上,少女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不一会又觉得头重了起来,却只能撑着头不断地打哈欠。
终于,结界碎裂的声音传来,台阶上的裂缝自主殿内蔓延至业挽的脚下,撕裂出颇为狰狞的口子。
业挽扭过头,果不其然,来访者苍白着一张脸,踉踉跄跄地,几乎逃似的从主殿内走出。他估计是没想到这寂寥的和空宫一般的元天宫会有外人在场,整副狼狈的模样叫业挽看了个彻底,而当他低下头对上业挽的目光时,尴尬和惊讶叫他定在了原处,更是一副十足的滑稽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