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卖身

但是通往后堂的水晶珠帘却是一水儿轻轻晃动着，发出轻微清响。像是有人刚刚过去。

阿秋本来提起的胆气，对着这偌大的空寂气派店堂，又有些怯了。不知是否应该出声招呼。

后堂里似乎有些许人声。很是遥远不清。

阿秋横下心来，大声道：“店里有人吗？”

少女干脆清亮的声音回响在店里，竟然有回音。阿秋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扬声说过话了。在乡下的那些日子里，她总是含含糊糊地，师傅问什么，她常常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直到师傅失去耐心。她由得他安排，宁愿自己是个面目模糊模棱两可的虚影。

一阵香风袭来，只见珠帘后人影闪动。接着便是一阵急雨繁弦的珠子脆响，便见一个年约三四十许，云髻高绾、珠围翠绕的干练女掌柜高高掀帘而出。

这女掌柜本自去后堂有要事，被打断不得不回来颇有些不耐。但一见了阿秋，生意人的眼光便有些发亮，未语先笑地迎上前来道：“这位姑娘，你是要自售，还是代人作保？”

与此同时，一双眼便上上下下地将阿秋周身打量。

阿秋鼓起勇气道：“我是要卖我自己。”

那女掌柜眼睛更亮了，连后堂里的那人都忘了个干净，忙道：“姑娘这般人才，好说好说。快先坐。”自我介绍道：“本人褚四娘，在西市经营已有五年，信誉绝对可以保证。”又一叠声地叫小二道：“快给姑娘看茶！”

阿秋如她所说在一张雕花楠木胡椅坐下，心想，这大店的女掌柜看着穿罗着锦，却不是那般势利，自己一身粗布衣裳，她还是这般热情。

阿秋却不知，她这天生丽质，再加之一身朴素装束，落在这阅人无数的褚四娘眼里，那便是四个字：“奇货可居”。

美女多则多矣，但都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商人要赚钱，靠的是低买高卖。似阿秋这般朴实无华，却显而易见地有个好底子的，就如同那未打磨的璞玉，正好大赚一笔。

褚四娘看着阿秋落落大方的端杯喝水，越看越是满意，笑道：“姑娘既然上我这冠义坊来，想必也知道这里的规矩。就请姑娘出示一下各项证书证件，我也好替姑娘评估一下身价。”

阿秋尚未喝完的一口水呛在喉咙里，愕然道：“什么证书证件？”

褚四娘仍然是和气地笑道：“如若姑娘是想入我西市的‘大花旦行’呢，最好便有花魁街歌舞弹唱的教头颁发的十级证书，一经品题身价十倍，将来上可入宫中梨园，下可入王府戏班，至不济，到最大青楼卧霞轩、枕琳阁做个卖艺不卖身的才女，也可挣得盆满钵满。”

原来这凤陵西市，管理极是规范，人口入市，按成色便分三六九等。女为旦行，有大小花旦以及青衣，男有生末净丑，皆按品级才能特长，及顾客需求而细分。

褚四娘如此说，便是十分瞧得起阿秋了。因为西市的“大花旦行”，那都是色艺双绝的女子才能够入得去的，算是西市中最高端的等级了。余下那些容色才艺差些儿入不了“大花旦行”的，才会安排去别的行当。

阿秋虽然不懂得她说的那些什么“教头”“行当”的行话，却大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摇头道：“我不懂也不会歌舞的，断然无艺可卖，谢四娘推荐了。还有别的吗？”

褚四娘听得她如此说，目光里的热切熄了一半，目光滴溜溜一转落到阿秋白皙的手上，热络地道：“自古歌舞艺就是难学成且贵，没学过也罢，只是可惜了姑娘人才，因为这行难学，故而身价也高些。姑娘若是不会歌舞，那么若是有花道、茶道、香道甚至厨艺的相关证书，也是好的。”

她侃侃而谈道：“我可荐姑娘入本市的‘小花旦行’，将来与王孙公子、大富商人做个侍姬宠妾，或给千金小姐们作陪嫁丫鬟，也是终身有着落的。”她拍着胸脯道：“我冠义坊挑选过的客户，那都是不单是有头有脸，且是身家清白、信誉卓著，大娘子好说话，小姐知书识礼的，我这里出去的人，是断不会往火坑里送的。”

阿秋算是略有些明白，为何这西市会是全国规模最大、档次最高的人口流通集市了。至少无论买家卖家，都是精心筛选过的优质资源。她苦笑道：“对不住了，这些我也都不会。”

她如此回答之时，却隐约感觉到后堂里有人过来。她说着话时，便往水晶帘那边瞥了一眼。这一瞥之下，就有些发愣。

隔着细碎清澈如瀑的珠帘，隐隐可见一个颀长峭拔的男子身影正立在帘后，她看不清对方颜容，但感觉那人正自关注这边的情况。

令她发愣的，却是那个人影，有几分眼熟。却不记得是哪里见过了。

这不应该。她向在乡下，怎么会在京城有熟人呢。

褚四娘听得她的回答，脸便有些冷了，再打量她一通，闲闲地弹着指甲道：“那刺绣编织，记账打算盘、浆洗缝补，乃至酿酒磨豆腐，你可有会的？在我西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