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耳汤

上萃苑书房的门大开，沈禄走至门口，却见木窗半启，沈平礽坐在书案后，手执书卷仔细读着，窄细云锦带圈着黑发束成马尾，身子半明半暗，上墨下白的独山玉透了光一般。

若走到他身后，该瞧见一银环圈定在头发里，银圈下绑着一条衣服配色的发带。

听闻玉石经木匠曾之手，能雕神镂魂，哪日必得寻一块极好料的独山玉，请木匠曾刻出二哥的模样，笔墨纸砚实难描出二哥绝世风貌。沈禄看得出神，小凌摇摇头，二公子没来时，成日地对镜称叹，如今这镜子直接长到二公子脸上了，公子喜好美貌的毛病如此刻骨，怎的会看上烧火的冯辞呢？

沈平礽早已瞄见沈禄杵在门口，进来了也还是这般盯着瞧，便没喊他，站累了自然就进来了。

又站了许久，小凌怕沈禄腿酸，晚上又要怨怪他没眼色，小声提醒沈禄进去。沈禄觑一声，暗示他别吵，错开小凌，却见冯辞已经取了银耳汤回来，他到底在门口站了多久。

冯辞看看盘中白晶晶那一碗，可不能再叫打碎了，大师傅放的枸杞本来就多，难挑得紧。

不等冯辞过来，沈禄敲了敲门框，“二哥，我又回来了，三婶娘叫人给你做了银耳汤，我也来分一杯羹。”沈禄说着话走进去，就着书案靠住，“做汤那大师傅是三婶娘家带来的，手艺是一绝。”

沈平礽抬眸，眼神柔柔地瞧着门口，冯辞端着食盘，略低着头，“二公子，婢子奉三夫人命来送银耳汤。”

沈平礽放下书卷，“进来。”冯辞应声踏进房里，沈禄退到侧旁的椅子端坐，撇了撇微皱的衣摆。

冯辞将银耳汤先后摆上，书案那碗没有枸杞，沈禄那碗全是枸杞，盘子一抱就要退出去。沈禄端起碗，瞄了一眼书案，二哥那碗白裹裹，阿辞真是贴心，定是打听了他喜食枸杞，特地叫厨子加了，“阿辞你就在这儿等着，碗吃完便给你，免得还得来回跑，二哥，快尝尝。”

冯辞应声，退至门口小凌身旁站下。

沈平礽没有动作，“你是义母院里的吗？倒是没见过。”言罢端起银耳汤，眼睫下扫，眸色淡喜，碗边的嘴角轻扬。来了这些时日，碎花围裙一系，倒真有些小厨娘的样。

“回二公子，婢子冯辞，是烧火的。”冯辞应下一句，没再开口。

沈禄抄了最后一勺银耳汤，“阿辞是后厨的，能干的很，正想调她入我南素苑。对了！二哥院里还差人手，不如把阿辞调过来，可好？”阿辞呆在二哥这儿，以后要见，省得两头跑了，怎么早没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沈平礽也饮尽银耳汤，未置可否，“三弟为我着想，我很开心，却不知三弟说了算不算？”

沈禄放下碗，“我娘说了算。但我要个什么，娘从来都应，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我娘。”说着就小跑出去，小凌追出去，边跑边叹气，且说今日公子说风就是雨的毛病没犯，这就来了。

冯辞走到书案侧边，抱着盘子挨个收空碗，沈平礽瞥见那只捏碗的手灰扑扑的，抽出帕子递过去，“下次不用特地挑了，麻烦的紧。”

那帕子白绸面，赤绣边，边角一朵三分红七分白的花鹤翎绣得半死不活，和沈平礽那身华裳，那张俊脸，真是格格不入。

再没有人比冯辞更熟悉那帕子，冯辞没有接，顺着沈平礽的视线瞧过来，收了碗在围裙上蹭了蹭手背，“公子说的是，麻烦也是有点，头先挑了一遭，撞洒了，可公子不喜欢枸杞，挑一百回我也乐意。”抬头瞧着沈平礽，眉眼弯弯，不衬心地笑，盛满了一碗拿勺子全撇出去倒也方便，满满一勺枸杞便宜沈禄了。

沈平礽收回手，摩挲帕子角的绣花，应她轻笑，“平日也是这么哄沈禄的吗？”光挑这两遍，抵了两万回。

沈平礽笑得是真真好看，莫说挑一百回枸杞了，就地挣钱给他把方圆百里的枸杞都买回来销毁也是乐意的，“怎么说是哄呢，句句肺腑，为公子挑一百回枸杞我乐意，挑一辈……咳，我是说三公子哪轮到婢子来哄。”她倒是想挑一辈子，可惜是不能的。

沈平礽面上笑意未减，“所以沈禄好哄吗？”

冯辞把盘子靠着书案一顿，“他不用旁人哄，给他说半句话，自己能找补出十本半的话本桥段出来。”

沈平礽头朝左一歪，“哦？”

冯辞又把盘子端起来，“现在我搁他眼里，就是心口不一爱慕他的后厨新婢，跟他说个什么，他能生出许多莫名其妙的心思来，天天跟听书似的，偏那书还是最不叫座的那种。那要做他通房丫头的音袖又瞎带头掺和，每天过得十分充实。”

沈平礽没有接话，冯辞继续说，“所以千万不要听他的把我调过来，后厨人员繁杂，消息路子四通八达，要打听什么快得很。”

“前时石不晓过来，与你说了什么，可还记得。”沈平礽敛起笑容，抬眸与冯辞对视。

“他话太多，我只记得一句。”那石不晓哪舍得跟她说什么有用的东西，他那些消息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