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血痕

虽然是立马就蹿了出去，但他还是没能捕捉到那个身影。焚英静立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央，那股微弱又熟悉的气味混合着凡人杂乱的气味在他身边游荡。他沉下心来闭眼感受，忽然转头直视某一个方向。

一个罩着鸭卵青大袖衫的袅娜背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她乌黑的长发被一支很长的莲花簪横向挽起，只留一小缕分坠在背后，显得她更加挺拔。只这么一眼，焚英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他焦急地拨开人群，往那边跑去，大声喊道：“师尊！”

可是那人并没有回应他。

不过，那确实是姜霜华。她刚接到欲阁的消息，说是附近城内出现了一伙劫匪，由一个外号叫做“独眼”的带头。按理来说，凡人的事凡人管，她们修仙的只管降妖伏魔。但这次不一样，姜霜华认为这个独眼极有可能是“邪恶之眼”的宿主。欲阁被她和荀烟接管后，就不停地在搜寻相关的消息。无论是妖、魔还是人，只要是有可能的对象，姜霜华都不会放过，甚至亲自出马。什么规则都不能影响她召唤邪典的进程。

独眼十分狡猾，深知大隐隐于市的道理。好几次欲阁弟子想要抓他都陷于身处闹市周围全是平民百姓的尴尬境地。今日元宵灯会，万人空巷，百姓们都聚集在灯市。独眼向来不爱热闹，今日下手是最佳时机，既不会让平民身处险境，又不会惊动官府。

因着那个伤口，姜霜华不愿动用法力，而是施了个简单的追踪术，耐心地搜寻独眼的藏身之地。使用这种传统的追踪术，要削弱其它的感官，是以焚英叫她她根本就没听见。

焚英好不容易挤出庞大的人流，又顺着姜霜华的气味七拐八拐地穿梭在各个小巷中。他不知道姜霜华在干嘛，也不知道自己找到她以后要说什么，只是本能地想要去她的身边。

气味消失在一个死胡同的尽头，他环顾四周仍未见人影。这里安静极了，他怕惊扰还待在家的人，便试着轻唤了一声：“师尊？”

“师尊？什么师尊？这里没有师尊，但有你爷爷啊。”一个张狂的声音在胡同口响起，还混合着另一个奸邪的笑声。

焚英皱着眉回头看向堵死自己来路的二人。他们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手里都抄着家伙。他一心顾着找人，没注意自己竟然被两个凡人包抄了。

“啧。”瘦子嘬了嘬牙花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焚英，对胖子笑道：“强哥，这该不会是个兔爷吧？忒清秀了。搞回去让老幺爽爽？”

胖子嘭的一巴掌拍在对方的脑袋上：“你傻啊？你看看他穿得……这肯定是哪家的小公子。咱绑回去敲一笔，比老幺把人玩死划算多了！”

焚英看着二人当着自己的面毫无顾忌地讨论如何处置自己，他既没出手，也没还嘴。他面无表情地纵身一跃，跳上屋顶，想要绕路离开。没想到那里两人倒是有些本事，见焚英想跑，也立即跟着上来了。

他们看出来焚英有些功夫，便来了兴致。瘦子舔了舔嘴皮子，眼里闪着精光：“小公子别跑啊。去我家里玩玩儿呀！”

胖子急躁，大喝一声：“跟他废什么话？先抓住再说！”

乾极宗规定，哪怕是大奸大恶的凡人，修者也不能随意杀戮。焚英修炼时间太短，根本控制不好对付凡人的法力。他不敢祭剑击退他们，只能一边躲闪一边后退。可那两人就像两块牛皮糖，他光凭这段时间所学的技巧，怎么也甩不掉他们。

可能是知道自己没本事活捉焚英了，二人转变了策略，招招都是照着取焚英性命而来。焚英心中一凛，手不由自主地朝自己后脖颈摸去。

有本命剑的剑修素日里都将本命剑放在自己脊骨中收藏、保养。所谓祭剑，便是凝神从自己脊骨中抽出本命剑。焚英对杀意极为敏感，几乎是那二人目的转变的一瞬间，焚英心中就闪过一个念头——

不然杀了他们吧？埋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乾极宗没人知道，师尊也不会知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脑海里突然响起姜霜华以前对他说的话。他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把手放下了。

见他还是只顾着逃，瘦子突然出言嘲讽：“你就这点本事？看来，你那个师尊教得也不怎么样嘛！”

几乎是话音刚落，瘦子的头就从脖颈上飞了出去。过了几息，他的身躯才缓缓倒下，然后从房顶上重重地跌了下去。

胖子傻眼了。他看着眼底泛红、面色阴沉至极的焚英和焚英手中因为吸饱了血液而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烬虚剑，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结结巴巴道：“剑、剑修？”

焚英这才转眼看向他，而看他的眼神，和看刚刚死掉的瘦子的眼神没有区别。

胖子的身子比脑子快，拔腿就要跑。可他哪儿快得过修者？刚迈开步子，他就感觉心口一凉。那柄看起来就价值连城的宝剑，正穿透了他的胸口。似乎意犹未尽一般，那柄长剑又旋转了一周，在他还没气绝的时候搅碎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