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的守候

这是在赤白沙漠的第三天，天光亮得甚早。

时仁伫立在风中，月白袖摆微微晃动。立春没多久，晨雾里还有些料峭的寒意。他一只手把玩着夜明珠，另一只手松松地背在腰后，认为这个值夜人的存在可有可无。他转头望了一眼靠在墙上酣睡的纪枝，她的睡容恬静，褪去了平日的凝重与矫饰，透出点少女般的脆弱来。

他摇摇头，还是那么毫不设防。

姜尧也是在这个时候醒的，不过他佯装着，身体未动，只半睁着眼看去，眼前的纪枝像一只疲惫的猫，乖顺地就那么靠着，脸色红润，长睫掠影，和平日里大不相同。

姜尧心一凛，用力闭上了眼睛，把眼前的场景狠狠挥去。

那边嘟囔一声，接着响起躁动翻身的声音。女儿家柔柔的声音闯进他耳朵里，听得姜尧心惊肉跳，竭力回忆了一下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方按下想要猝然睁眼的冲动。

时仁走过来，晃了晃姜尧，姜尧便顺势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他指了指纪枝，又戳了戳姜尧的肩膀，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再点了个头，便又转身回去值守了。

姜尧心下明了，也不装模作样，腾身而起后，抚了抚周身沾染的灰尘草叶，便向纪枝走去。

纪枝换了个姿势，背朝着他侧卧着，姜尧走至近前，竟不知如何叫醒她，于是便蹲下，先小声试探着出口：“主人，天色——”

“嘭——”纪枝梦中本在云海游弋，见山川湖海尽数泛着春光煞是好看，忽然眼前一只巨大的黑鸟向她怒啸而来，声音尖利不忍卒闻，她一拳轰出，结结实实打在鸟脸上，鸟应声翻坠而去，云海四周再次广阔无垠，令她周身舒畅。

纪枝醒来时，只见阳光和煦，鬼草都被染上了一层金色，四周断壁残垣也泛着灿然光华，她抬头，便看见时仁背对着她立挡在她身前。

“几时了？”纪枝支起腰，觉得右手指骨莫名有些酸痛，便稍稍活动了一下。

时仁转过身来时，便看见她这个动作，忙小心地偷瞄了一眼旁边垂首箕踞而坐的姜尧，不自然地清咳了几声，道：“午时三刻。”

“午时三刻？这般迟了，你为什么不叫我？”纪枝眉头倏地皱起，蓦然便从地上弹了起来，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时仁不接话，只是转头看姜尧。

纪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十分莫名其妙。

姜尧垂着头，一动不动。

他怎么了？

纪枝心下不安，她快步走过去，蹲下，抬首看他的脸：姜尧眉头无意识皱起，双眸紧闭着，右眼肿着，还有些青紫，鼻尖未擦干净的血迹已然干涸。

“谁打他了？有人靠近？”

时仁欲言又止，半晌，才指了指瞪大眼睛的纪枝。

“我？！不可能！我怎么会……打他呢……”她说着说着，恍然想起睡梦中的那只大黑鸟，尖啸着对她喊的声音，好像有些熟悉……

纪枝眼神有些飘忽，犹疑地望向时仁，“那以前你叫我……”

“我会离你三尺远。”时仁实话实说。

该死！纪枝狠狠地在心里锤了自己两拳，尴尬得想找个地洞把这两人塞进去。

“那什么，时仁，你在这守着他，待他转醒时看看有没有别的问题，”纪枝急于逃离，一把夺过时仁手里的夜明珠，转身便疾步走去，“我先去会会那东西。”

时仁拦住她，她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我今日不正面对上他，只是去梁上找找他守着的东西。”

时仁目送纪枝疾步远去的身影，竟好似比跑着还要快。

昨日纪枝与其对峙时，那戏衣人便是从梁上射来的鲛珠，她在镜子里看得真切。

镜子在东面进门处的角落里，那人的藏身地便在西面最内侧的角落，那里正好有一座卧佛像支颐着，三步两蹬便能上去。

她来到祭神庙前，毫不犹豫一脚踹开了庙门，灰尘在门的转动下猛然扬起，殿内仍旧黑黢黢一片，只有巨大的神像显出模糊的轮廓来。

她将昨日剩下的另一支红柳点燃，哐当掷于殿内，和昨日一样，她迈步走了进去。

红柳枝熊熊的火焰不见小，室内愈加亮堂，纪枝往内走去，直视那点睛的神像。神像的眼睛是铜制的，被打磨得光滑如明镜。

她抬头扫视，目光定在神像左眼上方的衣角上，那衣角一晃，纪枝骤然跃起，躲过飞速袭来的鲛珠，趁机一甩手中的绳索，夜明珠坠着绳索的那一头晃荡而来，纪枝便也伸手抓住发光的那端，将两端合于掌中，随之借力三步并作两步蹬上了西北角的卧佛，旋身回头抬手便勾住了梁角，略一施力就侵身爬了上去。

前方登登登的木屐声从梁的尽头极速传来，毫无掩饰，纪枝便知道，这次，算是赌对了。

她收回晃荡的夜明珠往梁上一照，只见一面普普通通却又一尘不染的黄色铜镜，镜旁赫然搁置着一块四四方方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