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刚刚还一片热火朝天的地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霎时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几粒浮起来的种子,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浮起来了,真的浮起来了。那是不是说明姜知青说的是对的……他们的种子真是死种!
刚刚还阴阳怪气嘲讽王红艳的赵金凤忽然一屁股坐到地上,控制不住地嚎哭起来:“老天爷!这可让我们怎么活!”
她家人丁兴旺,今年一口气添了三个孙子,本来还乐得跟什么似的。如今一看,能不能养活还不知道呢。
六十年代□□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赵金凤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脸色瞬间惨白。
“这、这怎么可能?”涉及到粮食问题,方建国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也有些顶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步上前抓了一把种子扔到搪瓷缸里。
因为太过慌乱,手指还在微微颤抖,种子漏下去大半。
换往常他早弯腰捡了,这可是粮种,最金贵的东西。可这会儿,他压根顾不上看一眼,只目不转睛盯着那方小小的水面,心里不住祈祷。
假的,一定是假的,他挑了一辈子粮种,绝对不可能看走眼。再说了,留种的粮食那么多,有死种很正常,毕竟他们再怎么仔细也不能一个个挑。
大概就是姜知青运气不好,恰好拿到了而已。
等待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明明才几秒钟的工夫,却像永远也看不到尽头一样。方建国心脏砰砰直跳,大的几乎要挣破胸腔。
周围的村民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目光眨也不眨地落在搪瓷缸上,盼望着奇迹出现。
然而奇迹并没有出现。
在所有人紧张地注视下,那几粒小小的种子跟之前一样,慢慢地、一点点地浮了起来。
方建国一个踉跄,猛地后退几步,身体摇摇欲坠。要不是姜如真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恐怕就要摔下去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仿佛失了魂一般,嘴唇哆嗦着不停喃喃。
围在一边的村民们本来是想看姜如真笑话。瞅瞅这不自量力的城里娃,什么都不懂还想横插一脚,真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嘲笑的话都到嘴边了,笑话却成了他们自己。
“贼老天,这是要活活把人逼死啊!”
“怎么办,我家去年的欠粮还没还完,就指着今年秋收的粮过个好年,现在怎么办?”
“大队长不是说去年的种子留得好吗?怎么成这样了。”
“大队长!大队长你说话啊!”
知青们也傻了。
他们都以为姜如真是为了逃避劳动在信口开河,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姜如真是对的,种子确实是死种,种下去也确实什么都长不出来。
知青们对生产队的归属感虽然不强,可这里毕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下一年颗粒无收不只村民,他们照样没吃的。
一个个顿时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耷拉着脸,如丧考批。
上河生产队是穷,但因为地处东北平原,土壤肥沃,每年的收成都不差。知青们不敢说吃得好,填饱肚子是没问题的。
如果明年真的颗粒无收,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这些生存技能不如村民、又无法回城的知青。
无声的恐慌逐渐蔓延,抽泣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被这个晴天霹雳炸得回不过神来,最后还是方宏远打破了近乎凝滞的气氛。
“我不信!”他不管不顾扯开另一个麻袋,抓了把种子扔进水里,“说不定就那袋有问题,其他的都是好的。”
这话一出,立马像是一剂强心针,让村民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他们不敢多想也不敢深想,迫不及待地抓住了这根脆弱的救命稻草。
“对对对,宏远说得有道理。”
“我看也是这样!”
“我就说嘛,我们年年都是这么选种的,怎么会出错,还是年轻人脑子转得快啊。”
副队长更是长吁了口气,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对身边的老伙计笑道:“虚惊一场,以后还是别跟着知青瞎折腾了。老了老了,心脏受不了了。哎,刚刚差点没撅过去……”
剩下的话在注意到身边人惊恐的眼神时,自动消了音。
他慢慢地、僵硬地转过头,就见那个搪瓷杯里,刚刚方宏远洒下去的种子无一例外、全部浮了起来。
心头陡然一痛,副队长“哎呀”一声,眼泪直接下来了。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再怎么嘴硬不承认都没用。
他们今年的种子有问题,春耕也完了。
不知道谁没忍住哭了出来,紧接着像是传染一样,所有人都红了眼圈。有那脆弱的,甚至一头抢到了地上。
老农民最关心的是什么?无非是粮食和填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