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
祖母病危本就让她心烦意乱,唐瑾要成亲的消息更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将她劈得焦头烂额的。
姜芙只觉得胃里一片翻涌。她匆匆结完帐后,跑到饭馆后边扶着墙开始干呕起来。
刘屿见到忙跑了过去,拍了拍她的背,皱眉问道:“怎么了?”
姜芙摇摇头: “无妨,许是长途奔袭所致。”
刘屿叹了口气:“姜姐姐,你同我就别说假话了,你别忘了,我可是大夫。”
姜芙定了定气息,小声道:“兄长,你莫忘了,在建安城我是刘秀。若是被人发觉我冒用了你妹妹的身份进京,整个刘家都要跟着吃苦头的!”
刘屿闻言顿了顿,而后感叹道:“姜…秀姐儿,我虽然不知你堂兄要成亲你为何反应会那般大。但你在见到唐老夫人的时候,一定希望自己有个好的状态,对不对?”
她虽跟刘家人透露过自己的身世,却未言明唐瑾跟她并无血缘关系,是以刘屿仍如世人般认为唐瑾是骠骑将军唐瑜的孩子,也就是她的堂兄。
姜芙不欲将唐瑾的身份随意告知,是以并未纠正他的猜测。她接过刘屿递过来的茶水,清了清口,答道:“你说的对,我该振作起来。祖母若见着我如今这副模样,怕是要担心死。”
刘屿见她如此说,稍稍放心了些,提议道:“一会儿我去成衣铺找套男子服饰,你换上后便与我跟我一道入府吧,师父一会儿就到。”
姜芙却摇摇头:“乔装打扮没用的。我在侯府生活已有一年之久,府中下人早已见惯了我的模样,是以我并不能随你光明正大地入府。你若有心,便在夜深人静时替我策应一二吧。”
刘屿点点头,表示尊重她的想法,在客栈替她赁了一间房,提上医药箱便赶去了侯府。
两个时辰后,刘屿回来了,他看起来面色如常,面颊上隐隐有些汗。姜芙有些忐忑,倒了盏茶给他,“祖母如何了?”
刘屿听言一顿,从她手中接过茶盏,未饮一口便搁到了桌上,神色变得犹疑起来。
饶是已有心理准备,可在看到他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时,姜芙还是忍不住一阵心颤,面上却是不显:“不必顾及我,你直说便是。”
刘屿缓了缓脸色,对她如实道:“她仍是头痛不止,风涎之症又是绝症,且发作的急。唐老夫人…恐怕就在这两月了。”
听刘屿说完,姜芙感到一股无力感爬遍全身,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怎么会呢?她离开时,祖母分明还康健得很。虽偶有头疾发作,每每唤她“阿芙”时都神采奕奕,甚至还有精力来操办她的及笄礼。才短短两年过去,怎么会…
刘屿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是一阵心疼,安慰道,“姜…秀姐儿,你也别太伤心了。人固有一死,何况唐老夫人已年逾花甲,她此番离开也称得上是寿终正寝了。”
姜芙明白刘屿是在试图安慰她,可寿终正寝分明是无痛无灾地自然老死,而祖母的头疾却折磨了她数十载,如今更是因此丧了命,这如何称得上寿终正寝?
刘屿见她不为所动,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姜姐姐,蜀地旱灾时,所有农户都颗粒无收,那时若非你捐银相助,我们全村人早就饿死了,我亦更不会有今天。你的大恩大德,我们这辈子都没齿难忘!”
说到此处,他的眼睛有些红,“我虽然还算不得什么正经大夫,这些年却在百草堂亦积累了不少经验。你放心,即便这风涎之疾再顽固,我也会想办法治好它!”
姜芙明白,刘屿这般说不过是想让自己宽心。连他师父熊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疾病,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学徒如何会有办法。
“如此,便有劳你了,”姜芙不愿打击他的信心,迅速调整好情绪,转移了话题:“今夜子时,我欲翻墙入府,需要你的协助。”
刘屿见她状态好了些,也松了一口气,点头答应道:“没问题,交给我。”
老夫人如今的状态是需要医士长期守着的。刘屿的师父,也就是太医院的熊太医,自然得先紧着宫里的贵人,遂派了刘屿与另一名弟子轮流守夜,今日便是刘屿守夜的日子。
姜芙跟他约定的地点为侯府的西南角,也就是上回沈之弈的属下给她送箱子的地方。
子时,月明星稀,惠风和畅,倒是个难得的好夜晚。
姜芙在西南角的墙底下等了一柱香的时间,终于,她看见六尺开外的一棵松柏摇晃得厉害,知道是刘屿给她的信号,遂直起身,蹬着墙壁便往里翻。
落地后,她并未发现任何护卫,想必是被刘屿支走了,遂轻车熟路地进了华园。
除大夫外,老夫人的房门外自是还有丫鬟守夜的。她很庆幸,今夜值守的人是宝扇。
她跑到宝扇跟前,小声唤道:“宝扇姐姐,是我。”
姜芙的突然出现让宝扇吓了一跳,待看清她的真容后,又是一阵难言的惊喜,“二…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