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慎行
人在地上跑,月在天上追。万里澄空,月光毫不保留的洒在地上,落到一布衣青年身上。
他跑的快极了,像有什么追魂夺魄的东西在后边,让他停不得。
可不管是身后的影子还是爹的病……他一个都甩不掉。
正街此刻哪里还有什么人,只剩下他一个在这儿死命的跑。汗水从额头滚下来,淌过沾了灰尘的脸,身上也是一块破一块脏的。
从正街出来,他自己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只知道这路是越走越窄,巷子是越钻越黑——狭小的越狠,日月也仿佛是嫌弃起来,不肯彻底照亮这么一块地方。
这正是那个偷盗未遂的“笨贼”,此时此刻,他没了被人发现的慌张,靠着一处墙角卸力似的滑坐下去。
一直攥得紧紧的拳头擂鼓似的开始一下一下锤在心口,直打得自己痛到眼泪直流。
他张开嘴想哀嚎,声音却生生被吞回喉咙,如鲠在喉,只有拼命捶打胸口才能勉强发泄。
——爹呀,儿子没偷……没偷到!
倘若说,当时他在那家铺子门口,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石头子儿打断还有些庆幸,有人阻止他,自个儿没真偷成。
此刻回过神来只恨不得打死自己才好,怎么就没偷到?!
怎么就没偷到?!
“可怎么办……爹的病可怎么办……”
胡乱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他还是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巷子里边走,趁着夜深人静,他至少得先回家,至少别让爹担心自个儿。
天不遂人愿,失修的门发出痛苦的吱呀声,紧接着的就是低哑好似破洞风箱的声音。
“谁,谁呀?”
“向东,向东!快起来看看咱家是不是进贼了!”
哪儿还顾得上顾不上会不会被老爹发现端倪,周向东赶忙往屋里钻,同时连连应声,“爹呀,是我,向东。”
叫这突如其来的病折磨的不像样的老人,伸出皮包骨的手,赶忙挥着手赶他。
“出去,快出去!别让你也染上……了!”
“快点出去!听见没有?染上了病,神仙也难救!”
端了屋里早凉了的一碗水,重新又倒了一碗热的送进去。
周向东再次被赶出来,一个人呆在屋外头坐着,他有点想哭。
大半夜的不知道哪来的一声困倦的“咕咕”声,离得很近。
一双短靴已经走到视线里,猛地抬头就见一着黑衣的人站在他跟前,那人手里还揣着一只……白鸽子。
那个人好像在跟他说话,半张脸挡在银质面具之下看不真切,只知道这人的嘴张张合合,隐约听着“他”怀里的鸽子时不时“咕唧”一声像在附和。
银质面具夜行人,这人是……他是……!
——玉面郎君!
鸽子在那人的手里扑腾几下翅膀,便被捉了翅膀没再有动弹的机会,鸽子咕唧一声倒是识趣地去蹭那人的手。
周向东猛地站起来,手足无措地又想要开门,又想凑上去说点什么。
一只布袋子已经落进怀里。
白鸽紧随其后,扑腾着翅膀被放到周向东身上。
“好生养着。”
那人丢下一句话,身形一跃,没了踪影。
周向东还愣着,手里揣着沉甸甸的布袋子跟一只小声咕咕叫的鸽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丢下一只白鸽给他养?
白鸽扑棱两下翅膀,没能飞起来,随后去啄他手里的布袋子。
一袋子的碎银子露出来。
最上边的几颗险些滚落,周向东手忙脚乱抓紧袋口。
“咕啾。”
“……”
鸽子钻进跑得像疾风似的周向东怀里,门应声而关。
“爹……爹!有救了!神仙来了!神仙真来了!”
人皆进了屋,只剩天边半轮月。
日头打天边起了好些时候,将军府出了三座四抬轿,前边先行的是将军,后边紧跟着的一个是宁氏的,另一个是南湘子的。
南湘子没精打采地叫小菊扶着上了轿,衣裳款式和头面都是京城里头时兴的样式,宁氏早早就差人采买挑拣了来的,就等着今儿叫南湘子穿着与宴。
宁氏很满意今儿的南湘子。
——不管是她准备妥贴的衣裳,还是今儿南湘子的端庄。
打出门起,自家女儿的步子都比平日缓了不少,处处透着将军府嫡女的姿容。
自个养的姑娘实在长脸得紧,就算是上不得台面的下贱坯子生所生,不也让她教的得体?
后边轿子里头的南湘子这会儿可算得空再歇一会儿。
撑着头半靠着,她只觉得实在头疼的厉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轿子行了半段,轿里有些闷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