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寂寞凭谁诉

“不好了——不好了——”

“程仁清快开门！快！”

一大清早，程仁清还未睡醒就听得房门外面传来一阵大呼小叫，除了丰宝玉还能有谁，随后又是一阵急切的震天响的拍门声，他只好皱着眉捂着耳朵再一翻身，穿靴下床，打着哈欠开了门。

程仁清还没来得及对丰宝玉这扰人清梦的行为说些什么，对方一句话就让他困意顿散。

“你说什么？帅家默不见了？！”

宝玉着急的不行，也是埋怨自己，“都怪我睡太死，我一醒来老帅人就不见了，我满院子找都没找见。”

程仁清一听帅家默不见了，就回去穿好衣服，丰宝玉一直跟在他后面，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完了完了，老帅他现在这个样子……程仁清你想想办法啊！怎么办啊，现在！”

程仁清一边理着腰带一边说，“怎么办，当然是出门去找啊，帅家默他一个大活人，还昏了三天，估计跑不远，得快些，可别让他出事了……”

书桌上那双鲤牡丹犹在，由镇纸压着，房门却未关上，风吹进来，随着帅家默不见的消息纷乱了那牡丹花瓣，吹起一阵簌簌声，程仁清去看时，眉间蹙起，又移开视线。

“会找到的……”不知是对谁说。

清晨，湖面上还残留着一层薄雾，周边的一切都很安静，偶有行人路过，或对着这里说些什么，坐在湖边的人却恍若未闻，他就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只知道看着那片平静无波的湖水……

帅家默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岸边，怀里抱着一双鞋，宛如一座失去了生气的雕塑，脱下的衣服堆在旁边，他身上穿着的里衣被冰冷的湖水浸湿，粘在身上，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或者这样有什么不妥，更不在意他会不会因此而得了伤寒，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又或者能做些什么……

他好像做什么都是错……

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去查人丁丝绢，嫣然就不会陪着他，如果嫣然不陪着他，她就不会去揽溪避险，如果嫣然不去揽溪避险，她就不会被陆睿然抓走，如果不被抓走，她就不会……

不会离开他……还带着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早在她被鹿飞龙抓走那回，他就该知道这一点的。

是他害了她……就像害了他父母一样……

又是漫天的大火，又是死亡的离别……

他……也会像忘记他的父母那样，忘记嫣然吗？

他的心真的好痛，可现在就连这痛感也已经麻木。

你告诉过我不要自责，不要难过心痛，因为如果我这样的话，你也会自责，会难过心痛。

可是没有你在我身边，我只能无休止地陷入这种自毁自伤里……除了你之外，再没有人能像你一样走进我的黑暗孤独，为我带来光亮，将我填补圆满，你走了，我不过是又回到了那黑暗和孤独里。

只有你，只有你能把我从这可怜的境地里带出来……

就连刚刚的跳湖，跳了那么多次，不断的下潜寻找又上升，不断地让冰冷湖水将自己吞噬，想以此来感受、减轻当时你所经历的痛，想就这样到精疲力尽……最后将我从这种自毁里带出来的，还是你……

当时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上岸了，可他就是找不见她，他昏迷了太久，久到她已经离开他，这又是一层可埋怨的痛……

冰冷嗜入骨髓，他已经要精疲力尽，也不知道他下一次还会不会上岸，可他还是要继续下水，他答应了她的，要带她回家，说了好几次了，可他总是食言……

她也食言了，说不会离开他，会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他总要把带她回家的承诺兑现，宋仁、毛攀凤，都没有派人去找她，如果他再不去找她的话，就没有人会找她了……就像没有人去救她一样……任由她一个人沉下去……就连他自己，作为她的丈夫，也是看着她沉下去……

她是不是怪他，是不是怨他，所以才不想见他……

可是他真的很想她，那就跳下去吧……

【“别——”】

在他将要入水时，有人跑过来叫住了他，是个并没有多大的小姑娘，他转过去看了一眼，对方怯怯地看着他，怀里还拿着一双鞋……

是月白色的……并蒂莲纹犹在……

小姑娘是自幼被卖到这画舫边儿的，因着年纪小，暂且伺候那些花娘，她还是头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姐姐，那位姐姐不仅漂亮，还心善，安慰被打的她不说，还给了她些首饰叫她藏好，说这些能把她赎出来。

除了她早死的亲娘，再没人对她这么好。

她也想帮她，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就连给那姐姐跪一跪，也被她很快的扶起来，漂亮姐姐像她娘一样摸着她的头说不用她做什么，她只要好好活着，好好长大就好了。

漂亮姐姐换下的那些衣物，由着她们分了，到她手里的，只有这一双鞋。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