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进过香水行?
劝完自己,他再一次起身,再一次拿起那块石块,打开院门,探头探脑地打算出去。
门外无人,他想了想,扭头看了一下院子,角落里有一瓦破缸,缸底有些积存的雨水,雨水里面有一些孑孓在不停弹跳,另有一只四足水黾在水面上发呆。他走了过去,用手随意在水面挥了一挥,吓得那四足水黾瞬间逃得不知所踪。他小心捧了些略干净的水漱漱口,继而将就着捧着那还带着孑孓的水洗了洗脸,又脱下身上仅有的那块勉强称之为衣的破布,缠在头上,只露出两个眼睛来,再用泥抹了抹身子,虽然不抹也够脏的了……至少这样出去,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认出来吧?嗐……不管了……
要去就去,磨磨蹭蹭算什么英雄好汉?
然而就在他一咬牙,一跺脚,操起那块石头扭身打算冲出去的时候,眼前却赫然闪现了一个欣长的人影。一身素色长衫,一根焦木发簪,一对如星之瞳,一束鹿皮腰封。从不笑就这样轻如鬼魅一般地飘然落定在他的眼前,依然是那一脸似笑非笑的从容。
“啊!”路捡来吓了一个激灵,猛地跳了起来,本能往后弹开了一米开外,捂着胸口,惊魂未定。
“不用去了,我没事。”从不笑淡淡地说了一句,好像只是在跟人打招呼说已经吃过晚饭了一样家常。
“你他妈的属鬼的啊?走路怎么没声的啊?你什么时候到我背后的啊?”路捡来气急败坏地喊了一通,忽然想起来,“不对……你怎么找到这的?”
他一蹦三跳地冲到了那破败的院门前,探头探脑往外张望了一番。还好,并没有看到追兵。
“并没有找,就是跟着你一起来的。”他依然淡淡地,“放心,也没人追来,你跑得太快了。我先还担心你受伤不轻,如今看来,应当问题不算大。”
“跟我一起来的?”路捡来愣了半天,才问,“你不是跟他们打起来了吗?”
“持刀剑者,武生也。律文有定,若非战时,武生持械当街与人斗殴一律重罪。我只是一介游生,并不是大宅门客,也没有熟人在衙门里好通融,要是被巡街官兵撞上了,只怕就没那么轻易走脱了。”他耐心地解释了一大堆,顿了一顿,又说:“何况这天子脚下,若衙门无人,凡事又更比别处难为一些,我又何必与他们缠斗,自寻烦恼。”
“……”原来也是个混得不咋滴的,路捡来撇了撇嘴,看在他总算是帮了自己的份上还是打着哈哈捧着说,“那看来你确实很厉害啊,这么轻松就可以甩掉他们。”
“厉害吗?”从不笑微微斟酌着说,“那倒不是,不过是行走江湖,尚可聊以自保而已。甩开那些小贼并不难,倒是你,动若脱兔,逃命速度快得惊人,相比较而言,追上你反倒是略略费神一些……幸好,我对此地还算是有点儿熟。”
“呵呵……”路捡来干笑了几声,“这算是夸奖吗?”
“可以算吧,至少应该是个习武的好苗子,以后学成出师,行走江湖,大约也不至于太辱没我的名声。”他慢条斯理地说。
“什么意思?”路捡来警觉地问。
从不笑倒是微微讶异的样子,挑了下眉,说:“嗳?刚才不是你自己喊我师父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喂,你放了我行不行?算我求求你了还不行吗?我错了,大哥,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随便叫人师父了,请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把我就当个屁一样给放了吧!行吗?你看我一个一出生就没爹没妈的孤儿乞丐,呜呜呜……有娘生没爹教的,确实什么道理也不懂,这事儿确实做得不厚道,但我这也是属于情有可原的吧?你老人家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行吗?呜呜呜……”路捡来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从不笑皱着眉望着路捡来把眼泪鼻涕毫不客气地一把一把抹在自己刚替他买来换好的新衣衣袖上,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行。”
“好吧……那我饿了,给我买吃的。”路捡来抹了一把脸,不哭了,跟这脑子缺根弦的人懒得再废工夫。
从不笑对他的变脸之快倒也不惊奇,只是笑了笑,说了声“好,知道了”,把刚从铁匠里买来的锁链的一头锁住自己的手腕——链子的另一头自然是锁着路捡来的手腕,然后像卖艺的人牵着表演的猴,就这样招摇过市。
无奈!耻辱!哼!你等着!
吃饱喝足,天色擦黑,从不笑领着路捡来赶在关城门之前出了主城,又岔下官道,直往山里走。
“阿喂?这马上要天黑了,你这是要带我去哪?”路捡来诧异道。
“这座山的半山腰上有一个山洞,平日里是樵夫们躲雨歇脚的地方,咱们晚上就住那里,安静……也省钱。”从不笑缓缓解释道。
“不是吧?你这过的也不比我这要饭的好多少嘛,怎么也是睡野地啊?也不住个店什么的?我还以为以后能吃香的喝辣的呐。你这自己都朝不保夕的,还拉着我干什么?做人要厚道,既然养不起,还不如趁早放了我,我自己能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