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狼

电脑发出“叮”地一声，一条新的消息通知已抵达，他们的工作正式开始。

此次的委托人是六十四岁的老教授周爱军，因资历和学识被高校反聘，深受学生爱戴和尊敬。

周爱军的死亡不需要太多的求证，因为学校官网发布了他的讣告，明日上午十点在中心会堂举行葬礼。

周爱军、讣告、葬礼，这些关键词字眼，触发了网站对其的监测系统。

白塔点开委托人的信息页，周爱军在半个月前以邮件形式找到工作室，希望能够帮其完成遗愿——在人民广场穿着玩偶服用广播喇叭连喊三次“杨春霞，周爱军爱你”。

仅此而已。

杨春霞是他的妻子，死后对妻子表达爱意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把这般浪漫放在迟暮老人的身上，多少有些匪夷所思。

白塔看向方戎北，他的手还插在裤袋里没有拿出来，上半身懒散地倚在椅背上，一言不发地看完要求，唇角轻轻扯动，大概和她想到一起了。

既然如此，白塔动了动手指，在键盘上打出周爱军的名字，弹出了很多相关词条。他年少有为，多篇论文受到业界好评，子女的成功教育，很多官媒都采访过他。

人生不少大事都有迹可循。只是他不止一次以过来人的身份对媒体说，大家不要过早的步入婚姻。看起来，对自己的妻子并不满意。

如今周爱军又把杨春霞列入遗愿中，大抵是人之将死，才发现最爱的人是发妻。

她正要关掉网页，被方戎北打断，他的手虚虚地指在文章的中间段落，她顺着手指看过去，上面清晰地写着周爱军的妻子杨春霞于2018年8月9日于家中意外逝世。

妻子去世两年，这份大声的告白又意欲何为？

“周爱军在委托的时候，有没有透露过自己的情况？”

“没有。”

“是他亲自委托的吗？”

“不确定，全程网络签署，我没有见到他本人。”

白塔虽心有顾虑，还是不忘正事。悠悠地转动轮椅，伏下身体拉开电脑桌下的三层抽屉最下边的那层，一沓红色的钞票露了出来。

这些钱是她出院后取出来的，比起用手机支付，她有时候喜欢现金这种实在的感觉，扎实。

她从中抽出几张递给还置身事外的方戎北，声音绵软：“一套熊的玩偶服和广播喇叭，附近的商场买不到，你可以去小市场看看。”

方戎北没接，脸上甚至生出了嫌弃之色，白塔也不管，坚持伸手往他眼前凑，那架势摆明了他不接，她会真的杵在他的脸上。

“既来之则安之，你这样不配合，我没法办事。”

方戎北看着她的眼神深了些，脸往后挪出一段距离后，接过钱，粗看有五六张，简单的折叠一下便装进裤袋里。

白塔很满意方戎北此时的屈服，不管是否心甘情愿，好歹是把人留下了不是吗？她把通行卡一并递给他：“你找个远点的地方复刻一张，未来进出的时候多，总麻烦前台不太好。”

“从这里到小市场距离比较远，坐地铁可能会很久。”白塔从笔筒里掏出蒙了灰的车钥匙递给他：“车在负二层的十一区，我很久没动过了，你摁一下看看具体在哪个位置。”

新闻里说方戎北离开公司后，除了创业初期的那套房子和网站还留着，其余的什么都没拿，这次过来，她推断他是坐的地铁。

听这话，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方戎北终于有所动容，不可避免地看向她的腿，早就习惯了的白塔也不介意，十分坦率：“款式不新，开起来应该没问题，明早八点半你开车过来接我。”

方戎北接过钥匙后，又看了她两眼，似乎在斟酌着什么。她看出他有想法，等着听，结果他只说了个“好”字。

随即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楼层高电梯上来也需要时间，他保持着一个姿势，估计脊椎并不舒服，有点不耐地揉着后脖颈，却没有说一句反驳的话。

白塔有点失落，此时的方戎北和过去辉煌时相差太多。

网上能搜到不少过去他演讲的科技视频，那时的他意气风发，有想法敢反驳能创新。

现在呢，若是她让他走着下楼，他大抵也会听安排。到底是因为忌惮她手上的委托人信息，还是他本人自甘堕落呢？

电梯门打开，方戎北进到电梯里，身体转过来，视线短暂的对视。他毫无波澜的黑眸，好像在看她，又好像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一想到让他留下来的杀手锏是高韵，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又被背叛的那么惨，难不成心里还惦记着？

白塔心里的失落顿时被淹没，鼻头不由皱成一团，厌烦他那不值钱的模样。

要不是她出车祸，哪有高韵什么事？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方戎北从电梯里走出来，手上只拿着一张通行卡，从裤袋里拿出另外一张递给她：“东西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