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
女医不敢轻易回话。斟酌片刻,她小心翼翼地说:“桃枝妹妹,小姐应无甚大碍,但安全起见,您还是去宫中请常太医来瞧一瞧吧。”
常太医是皇后的心腹太医,也是女医的养父。
无甚大碍......桃枝听到这个词,感觉头都要裂开了。她跺了跺脚,“我这就去让宁管家安排。”
“桃枝,不用。”脑海中再次浮现过路之人的唾骂,那股怨恨在胸前盘旋盘旋直至喷发,平宁乐瞬间弹坐起来,她倏地回神,劝阻的声音中充满了冷意。
周遭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似是察觉到不对劲,她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软声道:“我只是梦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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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靖,月靖是怎么了?”
“怎么就突然生病了呢?”
“将军,长公主,您们别急,女医已经在为小姐诊治了。”
“怎么没人去宫里通知本宫与将军?”
“都烧了一下午,也没人去宫里请常太医来看看吗?”
看到平宁乐坐起,女医正欲问些什么,院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有焦急,有解释,还有斥责。
是将军和长公主回来了。
平宁乐也听到了院外那两道让她熟悉、怀念的声音。距离她上次听到,其实也就过去三四天,可是这三四天,却如同隔了一辈子那么长。
那时,父亲正要被带去问斩,他路过自己和母亲所在的牢房,隔着坚硬的木质围栏对她们讲,要她们好好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可惜父亲刚走,母亲就一口鲜血吐出,跟着去了。母亲死前哀怨的语气和不甘的眼神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月靖,阿娘对不起你,岭南路远,阿娘却不能陪着你了。皇兄、皇兄,您的心可真狠呐哈哈哈哈。
平宁乐猛得掀开床边帷幔,在女医和桃枝惊愕的目光中,光脚朝外面跑去,和将要进屋的将军抱了个满怀。
她双手死死地环着阿耶的腰,不肯松手。
“你们还在磨叽什么?快拿着本宫的令牌,去宫里把常太医请来。”母亲正在门外斥责着宁管家,听见门口的动静,她快步走来,抚摸着平宁乐的头,温柔地问:“月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跟阿娘讲,好不好?”
平宁乐放开一个胳膊,朝母亲抱去。她把头埋在父母的胸前,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将军和长公主被女儿的举动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说又舍不得。
女医轻声说:“将军、殿下,小姐似是梦魇,应是无甚大碍,您们放宽心。”
随后,桃枝询问:“老爷、夫人,可需奴婢帮忙把小姐带下来?”
夫妻俩听闻后对视一眼,纷纷摇头,“没事,你们都先出去吧,这里不用留任何人。”
侍女跟小厮们纷纷行礼出去。这时,世子平宁绥回来了。
平宁绥今个本在军中练兵,谁知刚同士兵们一起吃完晌午饭,就见太子詹事匆匆而来,称太子有急事要见他。他连身上的战袍都来不及换,就骑上马跟着太子詹事向东宫赶去。
去了才知,原来今日早朝,父亲同圣上起了争执,两人互不相让,下朝后,父亲跪在紫宸殿求皇上三思,皇上对其置之不理。后母亲得到消息,进宫为父亲解释求情,结果被皇上一同扣在了宫中。
太子唤他来,是为了对父亲与圣上争执之事进行商议,直到日暮渐沉,父亲母亲被皇上放回,他也才被太子允许离去。
平宁绥原准备去军中换好衣袍再行回府,谁料刚出东宫,就见自家府中的宁管家正驾马朝皇宫驶去,他急忙拦住,问明缘由后,立刻掉头回府。
刚至惜月阁,见到的就是三人抱在一起的场面。看父母的神情和行动,妹妹应是没什么大碍。他长呼一口气,嘴角噙起一抹笑,踱步走去,声音轻快:“月靖,你怎么只抱着阿耶阿娘,是不喜欢哥哥了吗?”
“来,抱抱哥哥,或者让哥哥抱抱。”
见女孩缓缓松开手,他脱掉战袍递给跟在身后的小厮,漏出里面的黑色直裰,从背后将其拦腰抱起,缓缓地放到床上。
平宁乐看着面前关心她的三人,终于压抑不住情绪,嚎啕大哭起来,并且张开双臂,想要往他们的身上扑。
长公主看了眼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丈夫和儿子,无语地瞪了一眼,急忙坐到床边,接受了女儿的拥抱。她轻抚着平宁乐的背,如曾经一样,轻声哄着,“月靖乖,不怕了不怕了,阿娘阿耶还有哥哥都在这里呢。”
平宁乐头枕着阿娘的肩膀,十分委屈地说:“阿耶阿娘,你们终于来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