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

怪石觉得自己的梦境太牛了，还可以转化场景，甚至可以身临其境感受屁股底下这软垫的厚度。

怪事伸手抓了两把屁股垫，入手柔软细腻，针脚绵密，必是上好的丝织就而成，比自己躺的那方池塘舒服多了。这个梦做得，让人益发不愿出来了。

案几上有盘甜果，可惜能看不能吃，房中陈设华贵，偌大的寝殿中央燃着一炉香，虽不知什么香，但分外好闻，清淡的薄荷味夹杂着檀香，热热的地龙烧着，熏得人几欲沉沉睡去。怪石果真，睡着了。。。

屋外人声渐起，步履将至。怪石的瞌睡一下子就跑个没影了，不好不好，这怎么变噩梦了呢，虽说我是个小神仙，但是几乎是半点法术不会，遇到凡人，被识破真身，叫来道行厉害的术士，我这小命不是瞬间玩完。遁身术呢，隐身决呢，算了算了，还是找找床底在哪吧。到了床边却已经来不及了，脚步声已经到了房内。

就当是一场闯关失败的梦境吧，也该醒了，但是噩梦没有一丝要醒的意思。

进来的人面容清俊，辨不出年纪岁数，头别银冠，腰束玉带，一身玄服，绣了龙，好多条龙。。。怪石知道，它梦见人间的天子了。

星星说，天子才穿龙袍。但星星没说，天子长得这么好看，和梦中的白衣仙倌一模一样。

怪石忘记了逃跑，呆呆地坐在床畔，打量着天子更衣，坐在桌前，拿起朱笔，批阅奏折。

这不是噩梦了。怪石不动如山，不知道下一步该是从床上挪下，还是该不知羞臊地爬上床干脆装睡，搞不好睡一觉醒来，又是那个万年不变的星园。

但这一切太过真实，自从睁开眼掉到那个柔软的屁股垫上开始，一切都真是得太过离谱，但一切又太像过去做下的一桩桩梦。真实的屁股垫，真实的薄荷香，真实的美貌天子。怪石身处其中，却不觉得这一切承认自己，好像自己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客人，那个端坐的天子不动声色，却拥有世间一切。

怪石想碰碰天子，毕竟前几次在亭子里一次都没触到白衣仙倌，每次都是刚转完心思，大雾就起来了，等一切散去，也是被星星吵醒的时候。于是，怪石说做就做，起身下榻，一步步走到天子身前。

白衣甚配美人。面如冠玉，身形若松柏，星星们说的不错，这样的天子配天下闻名的张皇后才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天子眼神波澜不惊，只一心批阅奏折，朱红的勾画愈发加快，好像要赶去心中的焦灼。面前的人嘴唇紧抿，额际现出一个“川”，太平的盛世在他心中好似也危机遍布，朱笔一下不错地写出端方的正楷，横撇竖捺，笔笔都是帝王心思。

怪石觉得，人间的天子认真的有些好笑。便想伸手帮天子松一松眉头，这人，怕是少年起就不快良多，忧虑常随，川壑像是长在了眉心，化也化不开的郁郁之色。

可是手还没近身，天子就啪地一下放了朱笔，撤了奏折，眉间愠色一层深过一层，转而起身，绕到窗前，拨弄青瓷中的一支海棠。怪不得，屋子里暖香之余，还有一股子透了雪的海棠香。只是，海棠盛开明明在秋日，居然在冬日暖殿也能存放，真可谓，有钱能使日月转移，万物变质。

屋外侍候的人都是机灵鬼精的主，一听见屋内不对劲，马上端了清茶进来，顺便给天子纾解心情。

只见一个年纪颇大的太监奉了茶就俯在一旁，“君上，海棠一支独秀未免太过寂寥，不若奴才再为您取几支来，好作陪伴。”

“一枝独秀倒少了争奇斗艳，虽说同根生，但到底要分个高下，放与一处，反倒惹人心烦，”天子将茶放在一边，蒸腾的热气透出清香，和天子一样，看着听着声音是仁慈，有力，但品到底，是冷的，寂静的。“雀胜，可若任其野了长，伸到了院子外头，倒失了本意。”

“君上，您心中早有决断，海棠放于房中，满目琳琅，未免闹心，放于草野，疯长了无人看管也不是好事，但是多少看着是心安些的。”雀胜深低了头，语气恳切，态度谦卑。面前的天子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让人封棺的太子，十几年的帝王岁月早已将其锻炼成另一副心性。寂静冷清的性子，地龙烧得再暖也没了作用。

“咳咳。”天子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泛白骨节紧紧攥住狐裘边缘，额上青筋凸起，眼中泛起波澜。薄荷香的天子倔强地立于海棠花前，捂了捂手中的帕子，闭了闭眼，片刻，他抬手示意雀胜出去。

雀胜压下眼底不忍，退了出去。这些年，君上的身子骨愈发不好了，可是南方的穆王却是蠢蠢欲动，早年的谋逆，君上不追究，只让其好好镇守一方，与民休息，没想到，近年来，瞧着大昭国力正盛，天子身体传出暗疾之时，就乘人之危，虽为同族胞弟，但行事做人，穆王成觉一点不及君上。大昭的明珠和凤凰，明珠未蒙尘，仍旧光华耀目，凤凰却是落了毛的山鸡，妄图称王称霸。

怪石知道，眼前的天子寿数不会太长了。一个命不长的人还要提防自己的兄弟来害自己，这就是天家的悲哀，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