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过去以及过去

夜间，人们会走出房屋，到酒馆喝酒、聊天，倾听吟游诗人的音乐，享受清闲快乐的生活。

随着小镇气候旖旎，花草丰美的名声流传开来，多梅尔城的富豪们将这里作为了旅行度假的好去处，福纳镇渐渐有了“瑰丽后花园”的美称。

更多的商人在这里定居，更多的工匠带着技艺赶来，更多的荒地被开垦种植，更多的吟游诗人在这里流连忘返……

小镇一年比一年繁华，一年比一年富有，往昔的鄙夷嘲笑都被打脸，父亲成了被所有小镇居民赞颂的伟大领导者，他的脸上时时刻刻都洋溢着开怀的笑意，时时刻刻准备着回应路人的挥手致敬。

马文一家，从不起眼的花农，成了小镇上最具威望的家族，在一派祥和安宁的背后，塞德奥却发现了父亲的异样。

父亲更常去教堂了，民众赞扬他的虔诚，塞德奥却看到他总握着手中的十字架，他常常在放声大笑之后，转过头，立刻又焦虑地祷告。

直到有一日，珍回家探望父母时，告诉他们，她已有了身孕。

她想或许可以在福纳镇暂住一段时间，毕竟只有人类的城镇有产婆，塞德奥从未听闻过人类和魔物的结合还可以诞生后代，那诞生的后代到底是魔物还是人类呢？

在世主教的经书中，地精、剿草虫、食尸鬼都算不上最邪恶的物种，最邪恶的物种是那些兼具人类与动物特征的“半人”，半人是人类与魅兽苟合诞生的邪恶产物，尽管他们中大部分拥有人类的心智，却也是最遭人唾弃的种族。

可塞德奥从来没想过，魔物与人类诞生的后代会是什么模样。

或许父亲也从未想过，因为肖恩和珍回到福纳镇时，他几乎发狂了，他用鹤嘴锄将二人赶出了庭院，以最难听的言语咒骂二人，辱骂自己的女儿是浪荡的妓/女，而肖恩则是不祥的孽种。

珍掩面哭泣，在肖恩的陪伴下，失意地离开了福纳镇。

那以后，她和他好久都没回到福纳镇，后来塞德奥也想不通为什么父亲又前往森林，将姐姐再次接回了镇子，那时她已经怀孕有八个月了，挺着肚子，颤颤巍巍地回到了家中。

塞德奥以为，父亲是真心要悔改了，毕竟肖恩给福纳镇带来了繁荣的一切，助他平步青云，成为小镇最受人爱戴的镇长。

父亲将姐姐接回了家中，却叮嘱肖恩到外头去寻找草药。

他说，他曾经看过一本书上提及，人类妇女诞下魔物的孩子后，身体会饱受摧残，唯有一种古老魔药可疗愈病体。

而肖恩必须依照药方出去寻找名贵罕见的草药，等到草药到手，他会前往术士协会委托术士熬制魔药，以便在珍诞下人魔之子后，服用魔药调养身体。

肖恩拿到那张魔药配方后，吻了吻女人闪着泪花的双目，将带有苹果吊坠的草编项链挂在了女人的脖子上，而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转身离开了。

肖恩离开后，珍常常坐在摇椅上晒太阳，吹风，抚摸着微尖的肚子，塞德奥也会贴心地坐在她身边，给她讲她不在时，福纳镇发生的故事。

彼时，他已经十四岁了，一头深黑鬈发，模样相当的英俊。

“小子，你有喜欢的女孩了吗？”姐姐老爱这么调侃他。

从前，塞德奥一般不理会她的调侃，总是很敷衍地说，我才对那些庸脂俗粉没兴趣。

可他此时的确长大了不少，他的确有了好感的女孩子，那个女孩扎着一双羊角辫，与他一样喜欢阅读，写作，都想要前往诺礼学院深造古文字，学习灰烬纪元以前的上古语和精灵语。

他打算再过两年便离开拥挤的小镇，到大城市布伦佩求学，他将这些都告诉了珍，珍却笑着说：“你与其想着这些，倒不如多陪陪你喜欢的人，毕竟时光太短了，人的一生太短了，你也不知道能陪伴她多久……”

她这样告诉塞德奥，塞德奥想了想，他对那个女孩只是略有好感，但也没到姐姐说的那种地步，他也知道，她并非是在提醒他，而是在提醒她自己。

他看到她的目光，噙满了悲伤，他立刻就知道了她在思考什么，魔物的一生很漫长，强大的魔物的生命更是漫长得不可估计，她只能陪伴肖恩短短几十年，而后她便会弃他而去。

同时，他也看得出，她非常想他，那个为了制作魔药四处寻找名贵草药的魔物，她很想他。

煦风将女人的发丝吹乱，忽然之间，她面目皱了起来，用力地吟呻了一声，而后捂住肚子，从摇椅上跪了下来。

塞德奥立马蹿起，奔向屋子，将父母慌慌张张地带了过来，父亲颤抖着喊着：“她要生了！孩子要出生了！”

“我去找产婆过来！”塞德奥转身就要离开。

父亲却拉住了他的手，“孩子，别走，待在这里，别走，放心，我和你母亲会将一切解决的……”

他露出了笑意，塞德奥却觉得他的笑令他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