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转眼半年过去了，冰寒刺骨的隆冬转为烈日炎炎的夏季，漫天飞舞的雪花变作了毒辣的阳光。当初窗外光秃秃的树枝上如今已是枝繁叶茂，还开出了一簇一簇的白色小花，总有金黄色的蜜蜂围绕着花簇飞来飞去，发出嗡嗡嗡的声音。树上还趴着几只懒洋洋的蝉，太阳一照就知了知了叫得起劲。

被确诊老年痴呆以后，白招娣一直都在规律服药，她的记忆力却像被风吹下的落叶一样，在空中飘飘摇摇却怎么也摆脱不了一直下降的命运。

忘记带东西，忘记东西放在哪里已经是常态了。她做的菜味道也越来越不对劲，要么没有味道，要么咸得没法吃，因为她经常不是忘记放盐就是忘记已经放过盐了。王珠珍气得恨不得直接禁止白招娣进厨房。

更可怕的是，随着记忆力下降，白招娣逐渐变得迷迷瞪瞪的。过去清澈而又犀利的眼神现在经常直勾勾地盯着某个地方，跟她讲话的时候，她的反应也是越来越迟钝，常常感觉她的魂仿佛游走在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空间。

梁志伟想抓住母亲的灵魂，如同当年走在令他害怕的地方的时候紧紧抓住母亲的手。可是白招娣的灵魂如同流水一般，从梁志伟的指缝间无情地溜走，怎么抓都抓不住。

这半年来白招娣迷路了好几次，多亏了放在包里的那张卡片，每次迷路都有人打电话到家里让梁志伟去把她接回家。

而去接她的地方，大多数却都是在龙翔桥，当初梁家住的大院的位置。如今几十年过去，那座大院早就不见了踪影，狭窄的小路已经被拓宽成了车水马龙的大马路。原先大院的位置现在变成了一家名字叫做银泰百货的大商场。

每次梁志伟从那边把迷迷瞪瞪的白招娣领回家的时候，他总会问她，你到那边去干什么。

白招娣说：“我回家啊。志伟，我怎么找不到我们的家了？”

梁志伟苦笑：“妈，我们在龙翔桥的家早就拆了。现在我们住在景芳。”

白招娣沉默着思考了一阵，点点头：“哦。对，我想起来了。”

常听人说，人到了老的时候总是特别渴望回到从前的地方去，这叫落叶归根。

白招娣得老年痴呆的事情在这半年中也陆续给梁志伟的四个哥哥姐姐知道了。梁阿秀把梁申垚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当初都是因为他，说什么记忆力下降是正常的，耽误了治疗时间，病情才会发展的这么快。

而梁申垚觉得很冤枉，同时他也完全想不通，明明他丈母娘的记忆力更差，怎么丈母娘这么多年了一点事情都没有，母亲就老年痴呆了呢？

不过梁阿秀的责怪也不无道理，确实，那时候如果不是他跟梁志伟这么说，或许梁志伟早就带白招娣去看医生了。梁申垚怀着内疚的心情，买了许多补品到景芳去看望母亲。向来吝啬的他那天还带去了一只厚厚的红包，拜托梁志伟给母亲买药。

白招娣的情况比梁申垚预估的还要糟。他刚进门的时候，白招娣居然看着他问：“你是哪个？”

梁申垚当场便愣住了，手里的保健品差点掉了一地。

“妈，我，我是申垚啊。”梁申垚用眼神向过来从他手里接过保健品的梁志伟问，怎么已经严重成这样了？

梁志伟递给他一个无奈而又绝望的眼神。

“妈，他是你的大儿子呀，你怎么不认得了呢？来来，大哥里面坐。妈你别挡在门口。”王珠珍走过来把白招娣拉进客厅，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又泡了杯茶给梁申垚。

“大哥，你拿这么多东西来我们怎么好意思收呢？这样吧，多少钱，我给你。”

梁申垚连忙摆手道：“不要不要，我给我亲妈买的，怎么好跟你拿钱的呢。”

王珠珍翻看地上一盒一盒的保健品，有西洋参，铁皮枫斗等等，还有一盒天蓝色的保健品，上面画着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是这些年在电视上特别火的那个脑白金。

王珠珍从里面拎出一盒金华火腿跟一条鳗，硬是要还给梁申垚，说这种东西吃了对老年痴呆没用，让他拿回去自己吃，别浪费了。梁申垚执意不肯，两人拉扯了足足快五分钟，梁志伟终于出手制止了王珠珍，不让她再继续矫情下去。

王珠珍把两盒东西往地上一扔，绕过茶几坐到白招娣旁边，不知道嘟哝了一句什么。

梁申垚端起茶杯灌了半杯下去，润了润干渴的嗓子，然后握住白招娣的手，看着她茫然的眼睛：“妈，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怎么不记得你了，你不是申垚吗？我虽然老年痴呆了，但是我的记性还没有差到这个地步！”白招娣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一道清光，同时夹杂着几分愤怒。

梁申垚松了一口气，而梁志伟的脸上依旧沉重，母亲的神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已经很久了，暂时的清醒根本算不了什么。

白招娣的目光又落到梁申垚露在短袖外面那截胳膊上，那里有一大块青中带紫的淤青。

“你这里是怎么回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