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又是一个无事日，连冷风都停了，幽蓝的天际洒下几缕星辉，将暮色冲淡了许多。

汪嘉平转出柜台，去摘店前挂的灯笼。他的左臂还吊着，右手独个用力，少了配合，看上去有些别扭，但很顺利。

摘第二盏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左右顾望，街巷安静，无有人迹，他暗暗松口气，决定不再坐等，添加助手，好好营业。重新开店以来，生意不错，店内预存的梅子酱、梅子酒都快卖光了，眼下已进腊月，有那赶早的人已开始置办年货，如此商机，当该抓住。

收好灯笼，关门落锁，他又看了看斜对面的小石巷。巷内乌漆麻黑，如结冰的砚池。他知道，李元夕正等在里面，默默瞧着他，一会儿还会送他回济仁堂。

已经麻烦她好多天了，今日就算了吧。这个念头刚起，就听石巷内传来一句“小心”，接着一个人影就飞到了他身侧，一把拉过他，把他挡在身后。

于此同时，“当”的声起，汪嘉平听得明白，那是兵刃交接之声，再一看，李元夕已与人交上了手。

剑去刀来，寒光逼人，李元夕抖擞精神，力战蒙面四敌。

“小贼们，你们可算是来了，不枉本捕快苦等多日。”她心中暗道，出剑更加迅猛，想速战速决。可是，对方武功不弱，甚至可说是强大，配合有序，无有破绽，一时竟降伏不下。

李元夕是遇强则强的性子，见状更是下了非拿住人不可的决心。

“铿铿”，又拆解了几十招，双方依旧是平手。李元夕微微蹙眉，只觉哪里不对。

这些贼人是来打人砸店的，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可他们为何在遇见她后没有逃，而是愈战愈勇呢？再者，毛贼都是乌合之众，功夫有这样好么？

她瞥了眼避在云饼店前的汪嘉平，他好好的，四个敌手无一去伤他，也无人去闯店。

他们的目标不是他？！那是谁，她吗？！

为了验证这个荒谬的念头，李元夕当即发力，冲汪嘉平喊声“快走”，一面狠狠挡开劈来的刀刃，腾身就要上墙，看着是要奔逃的模样。

四敌立刻飞身追赶，内中一个轻功了得，一个点足就跃在了李元夕前面，返身挥刀直刺她的前心。

李元夕侧身躲开，毫发无损，却也上不得墙，走不掉，重新落在地上。

四人复又围住她，战个不停，却不再用杀招。

缠住她，却不下杀手，吃饱了消食吗？李元夕挑眉，心中一动，见汪嘉平已走远，瞬间恍然，这是拖字诀，他们拖住她，为何？

“我等你，有最新的梅花露。”早上她从崔家花糕走了一趟，崔巍叮嘱她，让她晚上务必去他家。

崔巍么？

念起心跳，李元夕扬手一招“蛟龙出海”，猛攻面前之敌。适才，为了抓活口，也因为不过是强贼，她没下杀心，可现在不同了。

见她变招，四敌微微一愣，彼此交换个眼神，变作雁行阵，齐齐掠向李元夕，却在她闪避的同时，撤力翻身，急退而去。

想走！

一把银针刺透暮色，快如雪刃般扎进稍稍落后一敌的肩膀。

李元夕赶上去，踩住他，“你们把崔巍带哪儿去了？”

*

博州府东门外的梅林悄然绽放。崔巍赶早去采了数枝，除做梅花露的，还留了一枝插瓶。不料，这却成了洪青与博成争执的由头，一个要将瓶梅放在卧房，说是伴花眠，一个要挂在铺前，说是最好的招牌，客人远远瞧见，就知道是梅花糕上市了。

两人相争不下，最后掷了铜板，结果选反面的洪青胜出，遂欢欢喜喜地捧着瓶梅进了后院厢房。

“崔哥，你下次多折点，咱铺子里也放。”博成不甘心地道。

崔巍应着，见已过二鼓，估计李元夕该回来了，便起身乘了马车向家赶。

其实，博成的招牌提议很好，可总不能做一种花糕就折一种花挂在铺前，那也太费花了，他舍不得。崔巍揉揉眉心，是不是寻个替代物，比如画，不成，风吹日晒雨淋的，用不了几日就坏了，那——旗幌啊，对，绣不同的花旗，应时挂出，客人也能看见。

崔巍无声地笑笑，扭头看向座椅侧的影青玉壶春瓶，里面装着新制的梅花露。

“元夕——”他默念着她的名字，上次跟她提成亲的事，她没有拒绝，可也没直接答应，今晚再提一次，她会答应的。前几天两人去济仁堂，陈舒念跟汪嘉平请他俩吃喜酒，她欢喜得厉害，要是吃自己的喜酒，她会更欢喜吧。

脸上的笑意更深，崔巍伸手按上胸口，隔着青绸，那枚玉哨还是挠得他心痒。

突然，一声马嘶响起，于此同时，辘辘车声大躁，他也向前甩去，差点磕上车厢壁板。等他稳住，掀开车窗看时，就见黑豆发疯般前冲，马背上扎着枝羽箭。

“黑豆——”崔巍连喊数声，却令止不了爱马，这是未曾有过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