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冷风呼啸，烛光颤颤，戴天骄抿唇蹙眉。她正在看账簿，越看脸色越寒，这寒却冻不住账页上的字符，那一页页的字数如积雪消融，越来越小，越来越少。

侍立账桌侧的王掌柜，悄悄抬头看她，见她冷眉冷眼，心中不觉发紧，想好的话都挤到嗓子眼了，却不敢开口。但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一咬牙，一发狠，决定竹筒倒豆子，开门见山。

“大小姐，在下不才，已无法胜任掌柜一职，特请告辞。”

说完，他深深吐口气，无声的，同时竖起耳朵，准备接受少东家的斥责或挽留。但他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这里，离开百味斋，不管对方说什么，怎么说，也绝不动摇。

不料，什么也没发生，戴天骄不气不怒，她拈起一页账簿，道：“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这是应允了？王掌柜有点儿不敢相信，可对方没有反驳，也未款留，想必看在他兢兢业业五年的份上，不再难为他。

“大小姐同意的话，等腊八盘完年账，我就回去了。”

“我知道了，你去吧，今儿的账没问题。”戴天骄已看到账簿最后一页，吩咐道，“让当值的伙计们再检查一遍门户。”

王掌柜应着，退出了账房。

他一走，戴天骄就抬起了头，唇边浮起一丝冷笑。她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慢喝完，把账簿拢好，起身披了大氅，喊过挑灯笼的小丫头，主仆二人回了她住的跨院。

一进院门，就见正房前立着个人影。不等戴天骄开口，那人已笑着迎了上来：“戴小姐，小生恭候多时了。”

“汪公子，都这晚了，您该回府才是。小心汪员外家法伺候。”

戴天骄出事后，虽拿银子赎罪赎罚，胡推官也未张榜公布，可汪家还是知道了。汪员外立时就要替三子汪嘉阳退亲。汪嘉阳不愿意。

他认为，戴天骄名声虽有败坏，可姿色还在，身价也在，他在此时坚持娶她，是对她的恩惠，她会更加服帖，会更听话。至于她的手腕，不用到他身上就好，若成亲后她不收敛，再以其名声有污休了就好。那时，错在她，不在他，她的陪嫁一分也别想拿回去。

他的主意一定，却不妨媒人嘴碎，一通八卦，这“退亲”的口风就落进了戴天骄的耳中。

这却正合她意，于是愈发冷淡，而汪嘉阳为了证明他心坚贞，只好热脸相迎。

当下听了戴天骄的话，汪嘉阳遂陪着十二分小心，笑道：“我爹老糊涂，别管他。是我要娶你，我愿意，谁也管不着我。”

“你的愿意就是说说罢了。”戴天骄不看他，径直往卧房走，“听得见，看不着，谁信哪。”

汪嘉阳打发走了小丫头，紧紧跟上去，提高声音道：“你要怎样才信呢？我只恨我这颗心不能掏出来给你看。”

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中。

戴天骄立在榻前，自顾脱大氅。汪嘉阳凑上来，替她收了挂在衣架上。

“我的大小姐，你倒是说句话，单凭吩咐，小生无有不遵。”说着，就去牵戴天骄的手。

戴天骄闪开他，寒声道：“我想要你的命，你给吗？”

汪嘉阳噎住。

戴天骄继续道：“夫妻同心，可以命换命，你愿意用你的命换我的命吗？”

不愿意。自是不能如实说，沉默也不行，汪嘉阳决定扯皮，换过话题。

“看你，天骄，一口一个命的，多吓人。大晚上的，咱不说这个。——看，这是什么？”他拿出一只锦囊，郑重打开，递到戴天骄面前，“上好奇楠香，冬日用最好了，咱们试试啊。”

戴天骄不睬他：“汪公子，我不会添香，你还是另寻红袖吧。”

闻言，汪家阳有些耐不住了，这都多少天了，他天天来俯低做小的，怎么就连句好话也捞不到呢！

他盯着戴天骄，心道：不过个伤人未遂的凶犯，有什么好嚣张的呢，天天给我使脸子，真是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本少爷不客气！

想着，他就抬手去拉戴天骄，一脸狞笑与得意，这跨院怪偏的，等人来了好事也成了。

忽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他刚要回头看是何人如此大胆，就觉胳膊给一拉一拧，浑身的冷汗就冒了出来。

“汪公子，我就不留你了，你且回吧。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戴天骄下了逐客令。

汪嘉阳还想说什么，可一抬头就见她身侧立着个劲装戴面具的男人，登时没了胆量，只好憋声离开。

“哐——”房门被甩上，桌上的高烛给惊得又跳又颤。

戴天骄拉过靠枕，斜倚在榻上，对那面具男人道：“有信了？让我猜猜，是好的还是孬的？”

她打个响指，却没打响。

“天不遂人愿呢。”

“李元夕复元如初，崔家花糕重新营业，生意不错，夏夫人亲自去买了第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