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水摸鱼,翻云覆雨
身上衣物、配饰连带荷包,一样没少。脸虽泡得浮肿了,可是相熟的人还是能一眼认出就是李鹤。
李延年被下人们架着去京兆府大堂认尸。还差三米远,李延年就认出了李鹤那双如意云纹镶碧玺的靴子——这是他大女儿亲手所做。还有那鲛绡的外袍,是御赐之物,因太娇贵,被水浸泡,几乎皱成一团。以及那双鱼佩,是上等和田玉,他送儿子的生辰礼物。再到那发白浮肿的脸……
李延年再看不下去,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好一阵人仰马翻之后,李延年才被救醒,人却已被搬到了京兆府后衙。
京兆尹冉化拉着李延年的手,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劝:“长吉兄,节哀顺变啊!你可一定保重身体,便是、便是……”
对上李延年老泪纵横的脸,后续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世间最痛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如何劝?劝不得!
李延年才将醒来,有一瞬恍惚,待听见冉化的话,才明白他的独子死了,死透了,死得不明不白,死得轻如鸿毛!
思及此,李延年猛地反手攥住冉化手腕,咬牙切齿地道:“我儿死得冤啊!我儿冤啊!我要他们偿命,偿命!!!”
冉化被李延年的话唬了一跳。这老头莫不是难过得失心疯了?试探着道:“仵作并不敢对令郎尸身不敬,却在装裹时看过,实在、实在是意外落水,并不、并不——”
冉化想说并不干旁人的事,可看李延年的神色实在吓人,后面的话便吞了回去。
“我儿好好走在路上,如何会失足落水?”李延年大声反问,“要不是、要不是那等纨绔当街逞能,怎么会怎么会聚起如此多刁民?我儿又怎会与下人失散?又怎会生生被挤下河去?”
李延年一字一句如杜鹃啼血,简直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可是冉化早得了底下人回禀,李鹤之所以失踪全是因为他贪花好色,在桥上看见美人就一路追寻,硬是挤到人群里才和下人失散。
只不知李延年这话,却是要给谁扣下杀人罪名。
冉化心里一突,并不敢相信,试探着问道:“不知长吉兄所说纨绔是?”
“不是那申屠承佑与赵旭还能有谁?”李延年恶狠狠道。原来他把所有的小道消息都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更是早就猜测儿子或许是失足落水,只一直不肯相信罢了。如今面对现实,李延年满腔愤恨就只能冲着引起骚乱的申屠承佑和赵旭去。
“咣啷!”冉化骇得后退一步,一脚踢翻了卧榻旁边的痰盂。
“长吉兄长吉兄,可不敢乱说,可不敢乱说!”冉化头顶登时冒出一层一层的油汗。
李鹤尸首被发现的位置确实十分刁钻,且据说,李鹤确实是因为申屠承佑等人表演神龙摆尾时,河水全激到岸上引发人群骚动才被推下的河。
只是这话不能说啊!
这事情发生在他京兆府,他只能咬死了是意外。
也确实是意外啊!谁都不想的!
眼见李延年还要大放厥词,冉化吓得扯破了衣袖,慌忙退出房间,只留下李延年和他的女婿们。
众女婿们听见自家老丈人的话,也都如同五雷轰顶,脑里心里只剩一句话:老爷子九成九是疯了!
此刻疯了的不止李延年。
赵璃之女赵婉容作为首辅之女,又生的好相貌,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人称京城第一闺秀,从来走到哪里都是一片赞誉,今日本也不例外。
她在永乐侯府赴宴,一如往常被众星拱月。
只是等她更衣回返路上,却听见花荫底下,两个小姑娘低声说大声笑,很明显在笑话什么人。
随风飘来的几个字更是什么“第一闺秀”“第一傻子”“傀儡”“不中用”“活寡”云云。
赵婉容自诩京中闺秀她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也明知父亲有意送她上后位,近来外出,每每以国母自居,颇有些睥睨众生的架势。
这两人分明就是在议论她!
赵婉容哪里肯忍,抬腿就要过去。
可是转念一想,又给身后丫鬟使个眼色,自己蹑手蹑脚走过,竖起耳朵偷听。
“看她那自得样子,还以为自个儿真是皇后呢!岂不知,有了皇帝才有皇后,皇帝都是个傀儡,皇后还能有好?”是一道略显尖刻的声音。
“可不嘛!其实哪怕只有个名分也不错,谁让人家命好,有个权相的爹呢?只是,听说咱们这位不仅身子不行,脑子也——”另一人小声附和。
“当真?可是他不是能上朝吗?”
“你可曾听父兄说过,他在朝上说过什么话?”
“也是。唉,若这般说,她也有些可怜。容貌才情,都不输人。花骨朵一样的年岁,却眼见着要在那深宫里熬一辈子。”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
还是尖刻声音的女子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