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

安排布置，原先惊慌失措的心情也慢慢平稳。

苏绾绾感觉更饿了。

她回了屋内，棠影道：“小娘子，婢子原想买些食材，可也没有买到。这院中草木丛生，婢子见其中有些能吃的谖草，先摘下来，给小娘子做吃食，小娘子可愿将就？”

苏绾绾点头应好。她等了许久，听见侍女们还在捣鼓厨房，又在从井里打水清洗。

还好院中有一口井。她这样想着，饥肠辘辘，便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姿甚是安详。

棠影进来看见：“……”

她想着小娘子睡觉又不盖被，上前轻轻将苏绾绾唤醒，说道：“小娘子，郁郎君来了。”

“嗯？”苏绾绾没听清。她醒来之后，感觉真是饥焰中烧。

棠影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又说道：

“两刻钟前，婢子们在清洗灶台，郁郎君身边的那个从人，名唤乌辰的，来了此处，询问我们是否用了晚膳。婢子见他热心，又担心小娘子吃不好，便托他若是方便，带些食材过来。乌辰答应了，谁知如今郁翰林竟亲自来了。郁翰林位尊权重，婢子们不好贸然接待，只好进来唤小娘子。”

苏绾绾略微惊异，从床上坐起来。

棠影帮她整了整衣裳鬓发，又提着灯笼，引她去了待客的小厅。

小厅也打扫得甚为仓促，只摆了桌榻胡床，一应装饰俱无。

郁行安坐姿清雅，正望着窗外的垂柳，似乎并没有在意这粗陋的环境。屋中的烛火微微摇曳，映在他侧脸上，衬得眉眼昳丽无双。

他的手搭在凭几上，凭几上摆着两个食盒。

苏绾绾上前，和他见礼。

郁行安起身回礼，随后两人各自坐下。

郁行安道：“听闻小娘子尚未用膳，恰好我有一桌席面，又正路过，便进来拜访，不想百里老夫人竟不在此处。”

苏绾绾道：“劳郁翰林费心。老师和肖大去了城东，尚未回来。郁翰林可知究竟是怎么回事？民众可平息下来？”

郁行安道：“已被镇压了。此处的佃农与官府素有矛盾，已闹了几回，这次……”

他一边说，一边抬眸，看见苏绾绾正认真倾听。

他常常见她露出这样的神色，读书的时候，听百里嫊教导的时候，就连她发呆时，也是认真仔细的，像是在透过光影，寻求万事万物的规律。

今日的光影也很好，摇曳的烛火映在她脸上，她双眸明亮，如璀璨星光。

郁行安看了须臾，移开目光，捡一些能透露的，说得更详细了些：“一个狄人在其中挑拨，佃农们一时头脑发热，犯下罪行，好在没出人命……涉事佃农太多，又有因由，虽已被缉拿归案，圣人有可能要从宽的……”

他细细说完这件事，苏绾绾道谢。郁行安说一声“无妨”，将食盒推过去：“小娘子既未用膳，我便不多叨扰了，膳食还热，望小娘子喜欢。”

苏绾绾笑道：“我不挑剔吃食，必是喜欢的，多谢郁翰林。”

她这一笑，又如万物生辉，整个小厅仿佛霎那间亮了起来。

郁行安瞳孔中印着她的笑颜，他顿了片刻，方道：“如此便好。”

他说着，起身告辞，苏绾绾一路送他出去，快到院门口时，郁行安仿佛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漂亮的小盒子。

“这膏药可防晒伤。舍妹托我看顾你，我今日想起，才将此物送过来。”

苏绾绾微愣，低头看他手中的膏药。他的手指很漂亮，修长如玉，衬得那精致的雕花小盒沦为凡品。

夏日夜风轻轻拂过，将两人的衣袖吹得微扬，两人影子被月色和灯笼投在地上，树叶也随着衣袖影子摇曳。

苏绾绾迟疑片刻，以为是郁四娘准备的膏药，便让侍女收下，又对郁行安道谢。

郁行安垂眸道：“不必多礼。”说罢告辞离开。

他出了院门，随从们连忙跟上去。

乌辰道：“郎君，那防晒伤的膏药制得仓促，您又是个郎君，也不知苏三娘会不会收下。”

他明显是在好奇，毕竟这是他出的主意。

郁行安顿了顿，并未答复。

苏绾绾回了屋，侍女们已将食盒中的吃食取出，摆放在桌案上。

苏绾绾道：“你们也饿坏了，先下去吃吧。”

众人应是，只留下一个棠影不愿离去。她伺候苏绾绾坐下，笑道：“小娘子，可真是巧了，这里头还有玉锦糕呢。”

“是么？”苏绾绾抬眸看去，棠影连忙将那碟玉锦糕挪过来。

苏绾绾吃了一块。

又香又软，还有淡淡的甜味。

像极了月锦楼的玉锦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