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一）

吉日良辰，惠风和暖，晓梦啼莺。

五月初八，卯时，周南第四次惊醒。这次醒来，伴随着一个似曾相识的怪梦。

梦里是一片灯火黯淡的长街，笙歌暂歇。蓦然回首间，她瞥见柳色阑珊处有一白衣男子。她垂首低眸，抬眼间，一个鬼脸横空出世，笑着说“恭贺新婚，千年好合”……

梦里荒诞，醒时已记不得全貌，但朦胧间，那鬼脸的怒言还如雷霆在耳。周南胸有余悸地坐起来，径自沐浴焚香，还一直默默悄声祝祷。

直到棠馨为周南整理霞帔时，周南也一直如鸦雀般似在神游。望着身上绣海棠的大红婚服，周南心里怅然惊动。

“棠馨，我又做噩梦了。噩梦会不会征验？”

“噩梦与现实是反的。小姐，你梦见什么了？”

周南摇摇头，眼含郁色，道:“梦，大抵是不能说的。”

高髻挽起，巧手的棠心将周南的发髻梳得宛若仙子贵嫔。戴上金凤冠，簪上金丝琉璃蝴蝶钗，戴上宫绢花，点上胭脂，描上花钿，镜中人显得端庄温婉。她只顺着命运的安排，静静地坐在那一叶扁舟里。

屋里渐渐涌入了年轻的姊妹们的欢声笑语，喧闹的氛围包围了周南。时间过得比平时更紧凑，不知是什么时辰，周南被扶出了熟悉的闺房。

花轿前，周南隐隐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贤婿身姿笔挺，果然乘龙快婿哉！”

“岳父过奖。”

“贤婿谈吐不俗，文质彬彬，定然前途似海！”

“岳父您过奖。”

“贤婿为人谦和，温文尔雅，也须好好对待我小女。”

“岳飞您过……是，我会的。”

大红灯笼檐下挂，鞭炮红屑风中扬。嫁妆箱奁随着车马摇摇晃晃，还有一只琥珀色尾巴的白猫藏在高高低低的箱匣中央，随着迎亲队伍一同搬进新家。

“南南，过去以后，别忘常回来看看爹。爹等你哦。”周大人道。

周夫人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周大人。

“还有你娘。”周大人补充。

周夫人看了周大人一眼，气不打一处来。

“南铃，出嫁从夫，以后，莫要娇纵，事事要以大局为重。”

“是。”周南掀起盖头，搴起轿子帘，直到轿子走出几十步去，才缓缓放下。

唢呐奏响，轿旁是一袭红裳、谨言慎行的棠馨，轿前，是一个陌生的背影。

周南的心怦怦直跳，她捂着心口，心里却越来越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