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屋里摆设简陋,就一张木榻,屋子中央放着一只陈旧的木桶,刚掺入热汤冒着烟雾,旁边椸架上搭着麻布短裳。
“需要帮忙吗?”沈寅月将干巾帕递给她,指了指她硕大的肚子。
真珠摇头婉拒。
“我就在外面,有事记得叫我。”沈寅月拉上帘子出去。
真珠除了破衣衫,发现身上的红疹已淡了许多,躺进木桶,淡薄的氤氲将她淹没,似乎将这段不愉快的生死经历都洗净了。
但她无比清醒,今日遭受的罪,死去的人,终究成为心底最难忘的疤痕,而这,是她的同胞姊妹所赐。
沈寅月带足银钱,嘱咐虎儿不要乱跑,挎上竹篮出门去了,她走路极快,到村里屠户家买好猪肉,又去李婆婆那借了草药,来回就半个时辰。
回来时,真珠已经换了衣裳,有点短,正和虎儿坐在树荫下的石板上弹石子,玩得起劲。
沈寅月把药熬上,端了笸箩坐到门前做针线。
真珠擦了热汗,过来和她并肩坐着,沈寅月的左腕重新缠了布巾,活动的时候甚是不便。
她有些愧疚,“会不会留疤?”
“这个吗?不可能。”沈寅月把手腕晃了晃,“我没那么娇气,以前比这个厉害的多了。”
“月娘以前经常受欺负?”
“是我婶娘,经常打我和兄长,皮开肉绽的,疼死了,可我也不怕她。”沈寅月撇撇嘴,不在乎地和真珠说起家世,“我阿爹他当年可英雄啦,不顾家里反对执意和阿娘成婚,祖父母气得不行就把阿爹赶出家门,阿爹就和阿娘靠着织布打猎过活,阿娘病逝后,阿爹带我和兄长回了祖父家里,后来投军死在了战场上。”
说到这里,她大概想到了爹娘在世的情形,眼神暗了暗,“祖父在的时候还好,婶娘掌家后觉得我俩是累赘,处处看不顺眼,就开始用竹鞭打我们,忍了几年,兄长便带我逃到父母住过的地方,也就是这里。那几年我们过得不顺遂,兄长年纪越来越大,便娶了流落此地的外乡姑娘,生了虎儿。”
原来不是她的孩子,真珠看向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娃娃,听她说只她两人住着,“你兄长和嫂嫂不在家?”
“嫂嫂没什么福气,难产去了,家里越过越难,我便让兄长参军挣功爵,兄长也有这个意思,只是没敢和我说,毕竟我还是未出嫁的室女,带一个孩子会耽误婚嫁。但好在阿爹生前和一好友定下婚约,那家人去年和我通了书信,答允等我十八岁便娶我过门。就是兄长他出去好几年,也不见传回音讯,着实叫人忧心。”少女专注地纳着针线。
真珠感慨,“寅月,你如此良善,终有好报。”
沈寅月只是笑笑,低头咬断了线头。
她一身粗布麻衣,面黄肌瘦,细看之下也有几分清秀,看她举止洒脱,不似一些村妇犀利粗鲁,足以看出她虽然生活凄苦,出身却不微寒。
沈寅月去灶上盛来汤药,原来她见自己中毒起了红疹,特地去村里借了解毒的草药。
“你是误食了毒果,又误打误撞吃了解毒的草叶,才没那么严重。”她解释。
两人你一言我一眼,太阳渐渐偏西,务农的村民陆续打门前经过。
沈寅月去灶头做饭,真珠坐着吹箎,她身上只剩下飞琼和刀,其余值钱的物件被两泼皮搜刮走了。
虎儿听得很认真,口齿不清地说:“阿爹,阿爹。”
“虎儿是不是想你阿爹了呀?”真珠抚他乌溜溜的脑袋。
“嗯,阿爹,笛……”他点头,说了几个模糊的字眼。
沈寅月倚门而站,端着食案,“兄长吹笛,他那时还小,难为记得这般清楚。”
虎儿跑上去,帮着拿箸子和碗。
晚上真珠躺在茅草铺的木榻,身上盖着半新的被褥,辗转难眠。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是虎儿不知去向的爹,或许是沈娘子至诚的待人之心,转而想到死去的李晦,代号为“退”的密卫,再想到生死不明的兰重益和诸臣,心里满是凄楚。
四月的山墨绿苍劲,起伏的蝉声已经扰人心境,但潺潺流动的河水会缓解烦意。
转眼,真珠在沈家已住了大半月,身子越来越沉,腿脚也浮肿到行走艰难。
村里的人都知道沈家住了个容貌出众的孕妇,村里的年轻人每每路过沈家院子总是有意无意放慢步子,朝院内窥探。
到了初夏,大雁北飞,始终无人寻来。
真珠不去想那其中的缘由或者波折,有时候过多的猜测会摧垮人的意志,她想了想,与其着急,不如亲自去寻找答案。
真珠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沈寅月。
“你要走我不拦你。”沈寅月轻轻叹息。她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知道真珠不会长留此地,只是不舍,她们没有血缘联系,短短半月相处下来却胜似姊妹。
真珠这些日子承蒙沈寅月照顾,一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