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就像喜欢一只小猫小狗一样,喜欢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我没有选择毕业后留在须弥,他也不曾阻拦我,因为我们对此都心知肚明。”
“理想、权势、地位、理性……有太多东西横隔在我们面前,每一样都比恋慕更重要。”
“他永远理性、客观、冷静、中肯,从不让自己情绪失控,严谨又巧妙地在任何时候全身而退。我喜欢这样的艾尔海森,因为我做不到。”
“我喜欢他,因为他是真正的天才。天才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不在意普通人的死活,但是我不可以。我需要普通人的力量,需要他们的拥簇,需要他们唯命是从,所以无论有多么不耐烦,都需要忍耐。”
我平静地对老师讲述,仿佛说的不是什么年少慕艾,而是进行严谨得不能更严谨的论文答辩。
“我也喜欢提纳里,因为他像个被太阳晒足了的棉花玩偶,您知道那种感觉吗,柔软而滚烫,让人想就此停驻不前。我做不到,我的一切,都是为了在冰冷的黑夜里支撑着自己活下去,温暖只会让我生锈,而生锈的废物,是不被需要的。”
“我也喜欢卡维,喜欢他为了梦想抛却一切的样子。但是我做不到,在我眼里,梦想和未来也是可以被放上天平的筹码,如果天平倾向另一端,我也可以选择放弃。”
“他们也好,其他人也好,我只羡慕他们身上我没有的东西。对我来说,重要的不是爱情或者友情,而是自欺欺人的能力。”
“喜欢他们,靠近他们,就好像我也有了这种力量一样。”
“不是这样的孩子,”阿法芙摇头,她琥珀色的眼睛温柔又耐心,像是可怜又像是同情:“喜欢不是这样的,谁让你活得最像自己,你就最喜欢谁。”
我自己……我已经忘了从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了。
我死亡过三次。
第一次在我计划好离开璃月时,我杀死了天真的,对世界的善良抱有期待的自己。认识到,世间的一切都有其代价,倘若你得到了一样免费的东西,就会千倍百倍地失去它。
第二次在被愚人众绑架的船上,我杀死了柔软的,对世间一切缘分抱有期待的自己。认识到,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最好不要结下过于深厚的缘分,倘若牵着缘分的线断掉,无论多么痛苦都难以追回。
第三次在多托雷的手术台上,冰冷又刺眼的无影灯照得我眼前白茫茫一片,几乎以为要从此失明,不知名的液体从尖锐的针头注射进身体里,痛苦到每个细胞都在撕裂重组,杀死了无知的,对未来尚存期待的自己。
我在冰雪里死去,又在冰冷的火焰里重生,从此以后,便是一只逐火的飞蛾,所有让愚人众不痛快的事,就是我最爱做的事。
你见过绵延不绝的冰川吗吗,我的心就是那样的。天一暖和它就化成了一滩水,留下一个空空的洞;天不暖和,它就冻得越来越硬,跳一下就出现一道裂缝往下落细小的冰屑,裂得多了就会炸开,像是下雪那样。
我没有得到过一份爱,也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我只能拙劣地模仿。夫人教我面对求爱时怎么做,我便照本宣科地用在那些人身上。
而面对他们或是感动,或是感谢的脸庞,我根本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只能温柔地假笑。
于是我只能呆愣着回答:“我不知道。”
我拼命回忆起生命仅有的一点短暂到可怜的幸福片段,却发现她们永远伴随着难以吞咽的玻璃碎片,割裂了喉管,让我窒息。
我不知道从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样的,不知道现在除了说“不知道”之外还能再说什么。
“世界很危险又充满恶意,他们的喜欢虚无缥缈,既不是能遮风避雨的屋檐,也不是淌水踮脚的石头。”
流光溢彩的灯光下,女孩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眼尾粘上的细碎的钻饰像是眼泪一般,让阿法芙心头一软。
在她们都不知道的地方,在她们都不了解的过去,这个孩子吃了寻常人难以想象的苦头。
“算了,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他喜欢你就行了。”学者叹了口气,“反正咱们棠棠长得好看又有钱,他们喜欢你是应该的。”
没有被爱过的人,当爱来临的时候也会被认为是一种威胁。就好像是街角脏污不堪的流浪猫,贸然给予善意只会被狠狠地挠上一爪子。
在心理学上,这种心理疾病被称为回避型依恋综合症,面对这种病症,除了当事人选择接受帮助,没有更好地治疗方法。
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璃月需要的不是摇尾乞怜的宠物猫,而是能撕裂敌人喉咙的狮王。
——而爱是剥离锋利最好的东西。
这就已经注定了,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孩子,人生才刚刚开始的孩子,在变化无常的未来中,她永远都得不到能让她安心停憩的港湾,永远孤零零地漂泊在世界上,随时准备为她的国家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