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她就在心里认定自己是谢混的人,将来不管新妇是谁,都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这样打定主意,阿窈一边给主人擦脸,一边细细端详他的睡容。谢混醉得不成样子,两眼微合着,粼粼月光流过他侧脸的轮廓,丰额挺鼻,夜色中别有清峭之态。
阿窈的爹是谢家庄园的佃客,她从小就进了府,养在朱夫人身边。只因这个小主人生得太过俊秀,丫鬟们明里暗里都会盯着他看,阿窈自然也生出些别样心思。可世间事,“心思”二字最难捉摸,每天对着暗慕的人思之如狂,他却只拿自己当婢女,这个中苦闷折磨,恐怕三言两语难以述清。
“咳咳……”谢混咳嗽了几声,浑浑噩噩地睁开眼。阿窈吓了一跳,忙过去扶他,忍不住埋怨道:“郎君怎么又吃五石散?说了多少回,服散对身子不好。”
谢混眼中含着醉意,茫然道:“你是谁呀?竟然敢来管我。”
阿窈看他醉得糊涂,便哄道:“不管不管,都怪奴婢多嘴。”她话音刚落,就感到腰上一紧,被他束在了怀里,阿窈满脸羞怯,想挣扎又不敢妄动,只能僵在那里。
谢混嗅着她发间暗暗幽香,一时情动,低头凑了过去。温热的鼻息喷在耳畔,带着淡薄的酒气,顺着她的耳廓向上游移。阿窈偎在他怀中,紧紧合着眼睑,连动都不敢动。
就在这节骨眼上,谢混突然放开手,有些厌憎地一把推开她,喃喃自语道:“不是这个味道,你是谁?你不是她……”
阿窈跌倒在地上,呆坐了片刻,有些不知所措。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只听鼾声轻响,谢混伏在榻上一动不动,像是又酣睡过去。月光从她身后照进来,烛火影影绰绰,映出腮边两道蜿蜒的泪痕。
春末的风是微醺的,夹杂了一丝爽意。式乾殿里凉爽宁和,梁上悬着天青色的帘幔,风吹过,似夜来春潮层层跌宕不休。
“这消息可靠得住?”皇帝掀开帘子,从后面阔步走出来。
垂手立在殿中的王珣,毕恭毕敬道:“回陛下,千真万确,据那探子来报,说慕容垂欲讨伐魏国,派慕容宝、慕容农率兵八万,向五原大举进攻,又派慕容德等人领骑兵一万八千人作后继。此刻,只怕已在路上。”
司马曜紧攒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沉吟道:“照理说,拓跋魏国与后燕是几代的姻亲,又是鲜卑同源,慕容垂老朽残年,何必拼了老命去攻打魏国?”
王珣回道:“这也是后燕理亏在先,当年魏国派拓跋觚出使后燕,慕容氏子弟为了逼魏国进献良马,扣押了拓跋觚,两国自此交恶。魏主拓跋珪转而联合西燕,几次攻打后燕,慕容垂霸道惯了,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原来如此。”司马曜笑了笑,“那依爱卿之见,燕魏之战,哪家能赢?”
王珣踌躇道:“臣不敢妄言,只是按常理推断,魏主拓跋珪年轻气壮,势头正盛。慕容垂年近七十,又卧病在床,其子慕容宝虽年轻,资质却极平庸,他们父子恐怕不是拓跋珪的对手。”
司马曜走到烛台前,将密信搁在火上烧了,这才转过身道:“不管谁赢,总归是一丘之貉,让他们窝里斗去,若能斗得两败俱伤,倒是解决了朕的心腹大患。”
王珣抬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陛下,臣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司马曜道:“尽管说来,不必卖关子。”
“依臣看,燕魏之战,要真能两败俱伤,正是我大晋的天赐良机。眼下形势虽不明朗,两兵相交,必定是一场恶战。慕容垂若死了,他那儿子守不住基业,燕国便会陷入大乱,到时群胡纷争,我晋正可借此机会出兵北伐,一举拿下河洛失地!”
王珣一口气说完,如他预料的那样,司马曜果然面色凝重起来。他在大殿中央踱了两步,似乎在揣摩王珣话里的用意。
“嗬,都说爱卿像胡广,怎么今日倒犯言直谏起来了?”司马曜停下步子,斜斜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王珣觉得毛骨悚然,寒意从背心直泛上来。他心中暗想:“北伐果然是主上的逆鳞,根本碰不得。”于是垂下头去,便不再多言。
一时间两厢静峙,殿中的气氛变得尴尬不已。司马曜站在帘子后伫立片刻,沉声道:“对了,朕托你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王珣顿了顿,谨慎说:“回陛下,臣已经私下寻访多人,甚少有和公主年貌相当的。不知陛下心里,可有合意的人选?”
帘后发出一声长笑,司马曜拨开幔帐,缓缓走出来:“你呀,真是只老狐狸,才说你像胡广,这就鼻观口,口观心,一问三不知起来。”他将手负到背后,望着殿外耀眼的阳光,笑道,“朕心里,还真有两个合意的人选。”
“哦,不知陛下意属于谁?”
司马曜道:“一个是太常王琨之子王嘏,那天在宴席上,朕看他英气勃勃,胆色过人,竟能拉开十二石的硬弓,不愧是你们琅琊王氏的俊杰。”
王珣脱口道:“那另一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