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混欠身上去,回头冲着赶来的王弘、郗僧施等人挥手作别。只听一声响亮的鞭子,轺车就消失在茫茫暮色中。
回到乌衣巷的府第,已将近酉时,入夜传蜡,月影从桐竹的叶缝间筛漏下来,铺了一地清辉。朱夫人早已等得急了,听见动静就从里间出来,后头跟着阿窈、初桃几名侍女。
“今天主上没为难你们吧?”她接过谢琰脱下的袍衫,关切地问道。谢琰此时心情大好,任由她服侍着更了衣,在围榻前坐下。
“不但没为难,还给益寿赐了官儿,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朱夫人听的愣了一下,转头去看谢混,谢混将衣服抛给阿窈,笑吟吟地上前道:“娘,是真的,陛下封我为秘书丞,不日就要应召入宫。”
谢肇也闻声进来,笑着说:“那是天大的好事呀,三郎这回可如愿了!”
朱夫人是个心细如尘的性子,听他们这样说,心里还有些不踏实。“可陛下对咱们谢家一向提防的紧,怎么这回突然转了性?”
谢琰哼了一声,盯着烛台上跳动不息的火苗,神色冷然道:“陛下是个聪明人,说到底他心里还是觉着亏欠谢家。阿父当年深受猜忌,不得已交出权柄,退居广陵避祸,若不是他一味逼迫,阿父何至于抑郁而终?”
众人听他提起旧事,都有些心绪难平,还是谢峻机伶,赶快过来揽住朱夫人的肩膀说:“娘,你多虑了,益寿入台省,总归是好事,不比这样颠倒放纵,一辈子在家赋闲强?”
朱夫人这才放下顾虑,不由笑了笑。见气氛恢复如常,阿窈便吩咐手下传菜,不一会儿,侍女们托着各色佳肴果馔进来,琳琳琅琅摆满桌案。
“夫人,饭备好了。”阿窈揭开食盒,是葵菜鳝段、竹荪鹅炙、鲈鱼鲙、莼羹、桂荏几样时令小菜,另外热了一壶醴酒,皆是些驱寒温补之物。
谢峻探头一看,故意“咦”了声:“怎么都是益寿爱吃的?”他说着拿眼风去瞟阿窈,阿窈给他看得不好意思,忙垂下头来。
谢琰夹了两箸竹荪,放到口中细细咀嚼,忍不住赞道:“不错不错,阿窈的手艺长进不少,以后你就留在益寿身边,只照顾他一人吧。”
朱夫人盛了碗杏仁粥,递到他面前:“郎君不说,我也正有此意,益寿还没娶亲,房里总不能缺了人,我看阿窈性情柔顺,就把她的月钱多提了几缗。”
一席话说得阿窈面红耳赤,将头埋得更低了。谢混略错愕了一下,正想说话,谢肇率先开口道:“早上令婉还问我,益寿的婚事有眉目了没有,不知阿父是怎么想的?”
谢琰深深叹了口气:“吴国内史袁崧和我提了几回,说他家还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学问很好,样貌十分标致。按理袁氏与谢家是同郡,家世相当,倒也匹配。我一时没答应他,就想回来问问益寿的意思。”
谢混恍惚了一下,蓦然想起今天在宴席上救下的少女,猝然之下,四目相接,她那双剪水秋瞳就像烙在他心里,无论如何都都挥之不去。
“益寿,阿父问你呢!”谢峻看他怔忡不语,在旁悄悄推了他一把。谢混回过神来,随口敷衍道:“急什么,等我入了台省,对各色事务都摸熟了,再商量这事也不迟。”
谢琰捋着颌下短须,点了点头:“台省人事复杂,益寿刚进去,难免要劳累些时日,一时半刻分不得心,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