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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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着筱筱离开,他仍不放心地嘱咐一句,“筱筱,一切都云无心飞升再说吧。”
筱筱点头小声答应着,“哎——”声音消失在月色里。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东西不能直视,一是太阳,二就是人心。”
一日,夕照堂的弟子们又要去山下义诊,这次他们打算去到右江城内义诊。凉萤并未去过右江城,只听得那里街市繁华,糖葫芦、黄桥烧饼、袜底酥各方美食目不暇接,还有塑泥人、糖画、皮影戏各式好玩的也应有尽有,便求着斩弋要一起去玩两天。她生怕师父不同意,便去寻来筱筱,“那右江城是这一带最繁华之地了,各种玩的吃的喝的都有。”
“是吗?比如说?”
“比如说,比如说,没有比如说,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的。”
“所以呢,你现在是在打什么小算盘?”
“咳咳,”凉萤假装咳了两声,“此次去右江城义诊,难道你不想去人间转一圈吗?”
“凉萤,我们从来没有去下山义诊过,怕是师父不会允许我们私自出去呢。”
凉萤听了这话,嘴巴嘟起,“竹筱筱,我之前还挺佩服你的果敢,没想到在长虚山呆了这么久,也被云无心传染了,做事怕这怕那的,畏手畏脚的。”说着,眼睛偷偷瞄向筱筱,“我还记得某人刚来的时候,是如何怂恿云无心师兄偷偷摸摸一起去的西湖呢。”
筱筱瞬间羞红了,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什么都知道。
凉萤看了筱筱的表情后,一脸坏笑,“你要是不帮我去跟师傅说去右江城玩,我就把你们偷偷去杭州的事告诉师傅!”
“嘘!”筱筱一把拉住凉萤,“别乱说,师父知道了怕是要怪罪云无心了。”
凉萤得意地背过脸去,心中一半窃喜,一半忧伤。
且说那绛红色的迷雾来到人间之后,靠着人间贪嗔痴痴慢疑,慢慢修成了人形,自己唤作“追阳”。
他的脸又瘦又长,眼睛也是细长细长的单眼皮,鼻子高挺,嘴唇轻薄,面无表情时,眼睛仿佛望向无物,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一条缝,右边的嘴角微微上扬,一脸邪魅又天真。
他去赌场,望见人们眼中的贪欲,对着骰子、纸牌,声嘶力竭地喊,或是懊悔得直拍桌子,或是兴奋得要跳起来。他还能看见一些人偷偷摸摸地做手脚,也能看见一些人偷偷摸摸地偷东西,总之逃不过对金钱的欲望;他去妓院,看到嫖客眼里的□□和□□眼里的贪欲,在一个个纸醉金迷的夜晚各取所需,那些女人虚伪的应承,虚情假意的将就,在金钱面前把自己卖个精光,而那些男人,为了博得美人一笑,不惜一掷千金,用贪婪的眼神扫描着女人身上的每一个部位,每一寸肌肤,他们把女人当成商品,随意地买卖和使用,只为了满足自己的□□;他去集市,看到乞丐被小混混打骂,被迫抢走讨要到的几文钱,又看到小乞丐被大乞丐打骂,被迫抢走讨要到的一个馊馒头;看到有小孩子在人群里偷偷将别人的钱袋拿走;看到为了几厘钱争执不下,差点就要动手干架……
他憎恶这世间,也憎恶这世间的一切人,他们自私、冷漠、虚伪、邪恶、暴力、伪善、嫉妒、仇恨……但是他确是凭借着这些人间戾气,靠着世间的暴戾贪憎,在短短数月便成人形,虽说他是一缕强大的恶念慢慢成形,但也只是虚妄的形,并无真身可以依靠,这是坏事,却也是好事。
追阳在人间的几个月里,有时候会想到长虚山,那里的风总是带着一股飒气却干净得很,那里的山头总是郁郁青青永不衰败,那里的人总是和颜悦色毫无怨气。他还想到了凉萤,那个喜欢穿红衣服的扎着长马尾的俏皮可爱的小姑娘。
此时,他正好也来到右江城,听闻长虚山的夕照堂在义诊,他便想过去看看,毕竟好久都没见到凉萤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她。
只见在集市空地的中央,有三个白色的大棚,有三名大夫在问诊,坐在最右边的是张加南,最是崇尚经方,看病问诊必是循规蹈矩,几不出错;坐在中间的是林岑,他博古通今,对药物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别人治不好的病在他这保不准能治好,越是疑难杂症,他能沉下心来解决问题;最左边的是竹筱筱,她虽起步较晚,但对医术有着浓厚的兴趣,遇到不懂的,也能立马去寻求答案,因此虽短短数年之间,对医理药道也颇为精通,再加之有法术加成,一些小伤小痛更是顷刻就能好。
右江城内百姓听闻长虚山的夕照堂来此义诊,消息早就一传十,十传百了,便是住在乡镇上的百姓也早早进城排队候诊,大棚前门庭若市,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