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过度

春节期间，司琦给我来了个电话，她告诉我她的脚伤有所好转，我第一刻的反应并不开心，因为她的好转，给妹妹带来了竞争，她又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她去驻地看了辛铖，话筒那边眉飞色舞的激动与兴奋，让我瞬间又觉得司琦好可爱。我知道这是个秘密，她可能忍不住了，她的幸福可能满的就要溢了出来了。我捧着被脸焐热的电话，一头倒在家中沙发上听他的探班见闻，司琦说了很多她的见闻——

“战士们的生活很是枯燥，每天跑到两公里以外的小木屋站岗，面对荒芜的雪地，那简直是等着被风吹死啊。还有在零下30度的地方冬训，泼水成冰，部队领导说，冬训不过关，部队半年没有战斗力。还有，部队炊事班自己种菜，大棚里的蔬菜各个都训练有素，好像每一棵蔬菜的叶子都是同一朝向的，人家的菜都长得齐刷刷，更别提战士们的内务了，比我们学员队宿舍整洁100倍，牙刷放在牙杯里的角度都是一致的，你要是观察他们的牙杯，一个个牙刷仿佛也像士兵一样在向首长行注目礼……”

我听着她的见闻，问她脚伤是怎样恢复的，她说脚伤还没有完全好，但她没有办法让自己放松下来，她说现在最想放完假赶紧回到文工团，她此刻的意愿是迅速恢复平衡木的舞蹈，她想吃喝拉撒都在平衡木上，她期待着芍药杯的录像能有她一个，如果脚伤恢复得不错，失而复得定是最珍贵的……

孔阙的春节，豪华地冷落。帅小星一个电话都没给孔阙打过去，父母趁机说帅小星不懂礼貌，一点都不像热恋中的样子，就算想着长辈，逢年过节也应该有个话儿……孔阙听得都快烦死了，她夹在中间，一边是不争气的帅小星，一边是趁火打劫的父母。她想分手，一场手术之后，她不想再生气了，每次生气，都觉得心里像绽开了一层层恶之花，除了负能量，什么都没有。她跟父母提出春节后转业的想法，不想当兵了，舞蹈可能要与她绝缘，她还是无法将肌肉组合成编码，无法克服肌无力的症状。孔阙父母当然理解，但是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把孔阙提干的问题解决，提了干再转业，最起码走得合适一些。我自从听了司琦描述的下部队见闻，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为司琦写了个人物小传，从她的腰绳开始写，写她生活中一个个细微又真挚的细节，写她与常人不同的一切。她对我来说太熟悉了，似乎每一句都是成稿。我用短信，将写司琦的文章发给秦为径，他看过后说很好，题材贴近报告文学。我不懂报告文学是什么，反正不想写得太官方化。

二宝每天喝蛋白质粉，像大熊猫一样被家人供着，一切的一切，一切的一，都在这个春节悄悄酝酿。大家隐约感受到，春节过后，将有花落人家的大事，所以，该祈祷的祈祷，该放松的放松，该行动的行动。我刚写了司琦的文章，感觉神清气爽，外面的一切仿佛都是浮云，我那时最喜欢的两句话，一句是范仲淹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还有一句是李白的“青云当自致，何必求知音”，在面对提干这件事上，我并没有看得太重，或者说，我根本没有在意这件事的发生。我觉得人生好像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在等待着我，我有隐隐的寄托，有写不完的文字，有遇水即溶的敏感，这些事都比提干有意思。

三月，归队。对于归队这件事，有人期待着，有人抗拒着……

帅小星提前一天就回来了，从老家坐卧铺到Y市的火车只有一趟，帅小星在寝室睡到中午，手机响了，孔阙呼他下来拎皮箱，他好生气，顺手将电话压在枕头底下并关机了。他想，一个寒假都没联系我，拎皮箱倒是想到我了，不管。孔阙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她觉得自己没啥脸面，好像很受委屈，“骆驼”被修理了一刀，曾经甜蜜的回忆也冰冻了起来，自己更无力跳舞。孔阙在某一瞬间，突然特别理解甄队长，她能感受得到甄老师平时那么耀武扬威的核心动力，都是因为女人的无力，才将外壳塑造得那么有战警精神。其实，每一个外表柔弱的女人，内心都有一头雄狮，是东方崛起式的。

开学第一个礼拜，天天电视电话会议，天天上传下达。司琦天天坐那儿听课，脑子早已神游八荒。两天后，她向甄老师提出申请，希望甄老师能通融她不在这个憋闷的地方开会，她想去练功。甄老师不同意，让她跟政委申请，政委也不同意，让她多学理论知识，努力把脚伤养好，于是闷闷不乐、叛逆中来。她羡慕二宝可以不必参加会议，半个月以后就要录像了，眼下是冲刺阶段。

就在这期间，文工团组织了一次体检。

体检的前一天，走廊里又兴起了一场“鱼丸风波”。孔阙自开学后，心情一直不好，她目前最期盼的是将自己与帅小星充分隔离起来。一想到“承重墙”，一想到“离婚了房子咋办”，一想到父母给她带来的重重压力，刚做完胸腺瘤手术，种种闷心的事儿堵在胸口，感觉脖子都憋粗了，那股从喉咙里扩张出的压力，真是日日难捱。熄灯前，她来到一女兵屋里，把晚上在市场买的一袋子鱼丸全部分了出去。30多个丸子煮了两锅，不收取丸子费，她试着用这股讨好的人间烟火，争取到一点点友谊。满嘴丸子，嚼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