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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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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栀子的“春天”再也没有了,春天如期到来,她身体里的“春天”不复存在,常年都是冻土。

女诗人的“春天”是自顾自的,独自孤独,独自行走。那“独自”就是童栀子写诗的氛围,她的观众若是一颗星,定会比一个人来得更有魅力。童栀子的诗是需要在孤形吊影中屹立的,切莫给她过多的物质,她精神的胆固醇撑不住。

童栀子的婚姻来了,她的诗便死了。诗如有寿命的花期,婚姻与她的“花”相克。女人一旦围在了灶台与孩子身前转,风花雪月就犹如刺破了处子之身,诗情被嘈杂的油锅、啼哭或是一些嘤嘤嗡嗡打碎。她放下了笔,似乎有些要认命,她此刻的语言与以往大不相同,她刚刚跟老公说:“你放个屁都不正大!咯咯哒哒挤出来一串儿,跟你这人一样,不敞亮!”

童栀子已经跟她的男人这么讲话,从前的她已随风葬了。

梁小语成长在这样的家庭中,她是萎弱的。梁小语的心总是潮湿。她的爸爸妈妈用毕生的缘分使彼此成为仇敌,梁小语成天听妈妈唠叨,她听惯了那句童栀子的家庭名言——“我成天做牛做马,你成天作威作福!”

梁忠厚是Y市大学哲学老师,在一个全国范围的诗词沙龙中与童栀子相识。后来,童栀子从千里迢迢的四川山城随丈夫来到了Y市。梁忠厚酗酒,收藏古董,迷恋买石头。骨子里天真烂漫,躯体上虱菌升天。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都曾反应他酗酒成性的问题。有一次上早课,梁忠厚在找黑板擦时突然来了一句“我瓶起子呢?”……

梁忠厚被开除那天,就与童栀子分居了。他与童栀子同龄,摸样却风尘仆仆,一脸沧桑褶皱,堆聚着岁月刻画的梯田。他整个人是需要靠酒来借力生长的,没有酒不行,他的肝脏只有在吸收酒精的条件下方能正常运转。有一次竟因戒酒过度导致了高血压,送进了医院,致使现在的他更离不开酒,以酒作药了。

梁小语既不喜欢妈妈更不喜欢爸爸,但依靠妈妈或暂时依靠妈妈是她唯一的选择。

梁小语六岁时,童栀子带着她回到四川老家山城,那段时间,也许是她们母女俩最快乐的时光。村子虽不发达,但星也明亮、牛也欢唱。黄昏中的阳光淋在安详的村庄,梁小语在鸡鸭的粪便中诗意地成长。她与妈妈住在一个阁楼里,童栀子从家中带了一箱书与一个装有邓丽君磁带的随身听。村里的电池不好买,那音乐只有在她们彼此都需要的时候才能听。童栀子在这世外桃源中重新编辑她诗意的人生。童栀子大量地饮茶,使自己亢奋着,使自己时刻兴奋在她的“梦里”。她的生命不能没有文字,抑或不能没有写字的感觉,每当这种感觉消失,她就开始慌张,犹如罗盘的指针受到了不明磁场的干扰,而茶叶可以使她心中的罗盘纹丝不动地指向她所向往的位置。她开始写字,这时,文字救了她,使她感到存在。梁小语熟悉妈妈的背影,每当月色攀爬在她的桌前,童栀子便头也不回地去了。童栀子似乎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个自己生的女儿。

栀子香蜜是童栀子最喜欢用的一款老式护肤品。密封在玉脂色的小圆盒子里,是自家小城才有的品牌。栀子香蜜在君子兰的灯影下显得格外好闻。梁小语躺在床上,从屋里的窗子就可以看到天幕中大颗大颗的星星。

两个女人在村里,虽不富有,但却丰富。童栀子的背影是月影做的雕塑。小语从妈妈枕头下掏出一本陈年诗集,随手一翻,一首诗在跳荡的烛影中跃入眼帘:“想哭想哭想哭,要疯要疯要疯,太多的欲望,太多的激情,躺在无眠的夜里,像一个快要临盆的产妇;如果我的心脏不再跳动,那将是多么大的损失,我拜托灵魂能有所定居,哪怕寄居在一只青蛙身上,我也要跳完那支属于我的舞。”

梁小语先是笑了,她认为烛影下的这首小诗,似乎让神经亮起了一盏朦胧又可爱的小桔灯。转瞬,她心中的映画被一种别开生面的图景渲染了,也许妈妈的背影在这一刻助长了她的诗心,她在此刻认为自己的诗情并不逊于需要摄入茶多酚来助兴的妈妈。她对舞蹈最初的启蒙是带有诗意色彩的,夜空中的君子兰似乎比以往更好看了,它的造型有舞蹈的意思。须臾,梁小语突然叫了一声妈妈,童栀子转头,只是转头,并没有真切地看向小语,小语说:“妈,我想听你随身听里的《夜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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