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言
百里无咎无所察觉的模样,慢悠悠地问道:“嬷嬷打算怎么回王大娘子?”
赵嬷嬷藏起自己的小心思,回道:“老奴必定会将珍丫头顶撞大娘子,出言不逊之事,如实相告。”
“但愿如此。”百里无咎扬声吩咐道,“珍儿这个丫头,自恃是陪嫁,又说身契在王大娘子手里,看来我和大娘子是用不得她了。赵嬷嬷回去,把她一并带上,还给王大娘子,请她老人家看着处置吧。”
赵嬷嬷一凛,这才发现事情变得棘手。
珍儿打一顿板子,顶多日后在李家抬不起头,可是作为陪嫁打得血淋淋地被撵回去,就是在打王氏的脸了——她没调教她女使,惹郎婿不满,珍儿断然不可能再留!
王大娘子见了人哪有不恼的?自己去回禀,正撞王氏枪头上,轻则挨数落,重则怕是也要被发落。
赵嬷嬷这才彻底害怕了,跪在地上叩头道:“官人饶命!老奴是个糊涂东西怕是说不清楚,万一言语不当叫王大娘子误会了,岂不是误事?求官人另指派个伶俐地去吧。”
“我说过了,这件事非你不可,因为丈母她信你。”百里无咎手指握起,指骨捏得咯咯响,“莫非珍儿忤逆,嬷嬷也要不听差遣?”
赵嬷嬷无法,只得低头应下。
百里无咎挑了挑眼眉,“嬷嬷既然担心自己说不清楚……”
赵嬷嬷听他口风松动,心头窍喜,正要庆幸不用跑这趟,他接下来话,又让她叫苦不迭。
“瑛娘,你陪赵嬷嬷走一趟吧。她回禀王大娘子唇齿不清楚时,你替她周全两句。”
徐瑛应了一声,朝赵嬷嬷笑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赵嬷嬷干巴巴地回了个笑,心道:这哪是陪我回去?分明是押解!都怪珍儿这个小蹄子张狂得没边儿,连累我这把年纪跟着坐蜡。
百里无咎眼风往桌上一扫,徐瑛立刻会意,上前将裙子卷作一团,仍用那块蓝布包起来。
“给二娘子捎回去,就说大娘子这两日受了惊吓,需得静心养着,不宜过度操劳。二娘子若是找不到合适的绣娘,就再送来,我替她寻觅个好的。”
徐瑛一并应下,叫着赵嬷嬷,指派了两个小厮抬上珍儿,一起去了秋家。
李家的家仆都很有眼力见儿的散了,院子里顿时安安静静。
刘嬷嬷和琳儿还站在门槛外,赔着小心听差遣。
百里无咎说道:“你们去邹大娘子那里回一声,请她再拨两个得力的人来侍奉。盈川,你在门口守着。”
盈川应声退出堂屋,走到台阶下等着。
百里无咎扭头看向内寝,隔着鲤鱼戏莲纹天水碧的纱幔,秋若华正看着他出神,见他看过去,匆忙转开脸,低头做出沉思的样子。
百里无咎的唇角弯了弯,起身走到纱幔前,故作轻松道:“我替娘子出了气,娘子也不来谢我一声?”
秋若华从善如流,“多谢官人。”
百里无咎嗤笑一声,抬手撩纱幔,“一点诚意也没有……”
“别进来!”
秋若华着急拦了一声,他的手顿住——还在生气呢?
百里无咎委屈地声音抱怨道:“娘子还不肯见我么?为了你,我把丈母得罪狠了,说不准过会儿就带人来捶我了,娘子当真不出来安慰两句?”
秋若华看着他映在纱幔上朦胧的影子,蹙起眉头,“既然怕母亲来捶你,为何把事情做得这样绝?”
她以为打珍儿一顿板子,给个教训就成了,没想到他还发话把人送还给秋家。
王氏若是忍他,也只能是看在太子府侍读这个名头上,不至于为个没大没小的丫头立时翻脸,怨是必定结下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百里无咎滑头地把事情推到她身上,“我一来,你就躲到里边,把外边的烂摊子甩给我,摆明是要我处理这些——可怜我没当过一天的家,哪里会处置后宅的事?就按着外边为官的样子,噼哩啪啦一顿打,塞给丈母去处置吧!”
他说的虽是实情,可是直白地讲出来,秋若华登时被他气着了,“你大可以什么也不管,甩袖子离开!谁又求你管这些了?”
“一个丫环都敢对你大呼小叫,”百里无咎忍着笑,继续装委屈,“我若不给你撑腰,把你气坏了怎么办?豁出去,宁可让丈母捶我一顿。”
“……”秋若华忽然发现,他这张嘴油滑起来比泥鳅还难缠,自己说不不过他,把脸转身里边,不再理他。
“娘子,你怎么不说话了?是打算不理我了么?”他隔着纱幔幽怨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真是可怜,旧伤未愈,又添新愁……”他捂着胸口,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气,弯着腰回到桌边鼓凳上坐下,虾着腰不再说话。
秋若华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好奇地往外打量,隐约看见他手肘撑在桌上,额头贴着手背,似乎真的不适。
想想他昨晚还处在高热中卧床,伤口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