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重
“来了,来了!”赵七郎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回来,笑得仿佛得了奖赏般开心,“大娘子看着娇娇弱弱,没想到厨艺这样好,这菜香得馋人!”
一盘黄芽炒鸡蛋,一盘青椒炒肉丝,俱是香泽鲜艳,气味鲜香。单是闻味儿,口水便咽个不停。
楚柔却哼了一声,不屑道:“都是些不入流的菜色,有什么好显摆的?”
她明着说菜,暗里说的却是人,看向秋若华的目光极不友善。
赵七郎没听出来,正要开口,百里无咎却用筷子朝大门口指了指,“出门左转,一路往东北方向,东京城里不管是杨楼还是白矾楼,那里有入流的菜色。”
楚柔脸色更差,几欲要摔筷子走人,可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只好咬着牙质问,“百里三郎,你非要这样气我?”
百里无咎毫不客气地回敬,“我们都是有任务在身的人,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比县主闲情逸志,您嫌弃这里的吃食不好,我们却觉得——这样的地方,有人能不顾疲惫,真心实意地给做顿饭,就是大恩大德!”
楚柔要呛声,赵七郎赶紧打岔,“别吵,别吵,大家都是为了东宫来的,犯不上斗嘴。”
徐瑛端来一大碗菌子汤,摆在桌上,楚柔被香味一薰,肚子叫得更响,嘴巴也硬不起来了,赌气挪开凳子坐回原来的位置。
徐瑛给每人盛了一小碗先垫肚子,菌子汤入口爽滑香嫩,美味无比。
徐瑛赞不绝口,“寻常野菌子,能做成如此美味的汤羹,大娘子真是好手艺!”说完,低声感慨,“这几天,我头一回吃顿好的!”
赵七郎憨憨一笑,“那你多喝两碗,添点油水。”
百里无咎端着碗,慢慢喝着。他在军营里待的,不爱汤水,可是秋娘子熬的粥还有煮的汤,都让他胃口大开一再破戒。
尝过了山珍海味,此刻也觉得这碗汤才是他喝过的最美味的吃食!看向秋若华的眼神,带着不自知的柔软。
秋若华很快重煮了一锅面,还凉拌了一盘青菜。厨房里食材有限,只能做出这点食物,大家将就着填一下填肚子。
饭菜一上桌,便风卷残云被抢了个干净。
百里无咎看看两位属下,比他饿得还厉害,几天没吃过饱饭的样子,不禁怀疑,这真的是训练有素的影卫和东宫卫率府出来的?
秋若华身子不适,又受了劳累,胃口不好,只吃了一些面,便放下碗筷。
百里无咎瞧她脸色不好,“不舒服么?”
秋若华浅淡一笑,“有些乏了。你们慢慢用,我去屋里躺一会儿。”
百里无咎目送她离开,估摸着她听不到,才无奈地诘问:“你们合适么?娘子折腾了一夜,还要拖着疲惫的身子给我们做饭。饭菜上桌,就这一点菜,她没怎么动筷,你们全吃完了?”
赵七郎和徐瑛看看空着的菜盘,都心虚地放下筷子。
赵七郎压着嗓门解释,“怪不得属下,实在是秋娘子做的饭菜太香了,难得吃顿好饭。再说,属下两个都不是灵巧的人,扮的又是粗笨汉子和拙婆娘,憨吃憨睡,也是为了扮得更像。若真是心细如尘,处事周全,才要叫人怀疑……”
徐瑛看出百里无咎是真的不高兴,手肘撞了赵七郎一下,示意他闭嘴,小声道:“隔壁婶婶昨天和我约好,今天帮她锄地,待会儿也好讨些吃食回来吃。”说完,抹抹嘴溜了。
赵七郎也省过味来,一拍脑门,“对了!我还有事要联络弟兄们,我也走了。”
他们两个溜走,楚柔虽然还在生气,可是饭桌上就剩下他们两个,倒是难得的独处之时。
她期许地看着百里无咎,正欲开口,百里无咎放下筷子道:“我累了,先去休息,你慢用。”
*
秋若华在东耳房里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外边有动静,一激灵,睁开眼睛竖起耳朵听着。
这两日连番惊吓,惯得睡卧不宁,有点响动就能吵醒。
似乎是农户家里的柔儿小娘子在唤人,莫非出了什么状况?
秋若华下床,理着衣襟走到门口,看到楚柔焦急地从西厢中出来,一抬头正好看见她。
秋若华隐约觉得不妙,善意地问道:“小娘子,有什么事么?”
楚柔咬了咬嘴唇,不太想理她,可自己又没办法,只好不情愿地说道:“他病了,身上烫得厉害。”
秋若华怔了怔,没看到其他人出来,“谁病了?”
“‘李侍读’!”
秋若华闻言心头一跳,快步走进西厢,楚柔在后边跟进来,“方才我来看他,发现他在说胡话,叫也不醒,真是急人!”
西厢只有一明一暗两间,暗间在北头,里边有一张简单的木床,四角柱子上拴着寒泉色粗织罗帐,帐帘挑着。
百里无咎脸色潮红,皱着眉头似在忍耐痛苦。仰面躺在床上,身上搭一条薄被,盖到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