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地

诗人说，故乡就是出血、流血的那个地方，你生在那里其实一半就死在那里，所以故乡又被叫做血地。

在梅雨摔下楼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这句话，左手手臂上的剧烈疼痛像是在疯狂地作出肯定。

故乡啊，就是她的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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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饭，章斌成夫妇便带着毛豆回了新房子那边，给梅雨和向珍萍腾出地方好好叙叙旧。

向珍萍拉着梅雨坐到了沙发上。

五月初的晚上其实没有热，但是向珍萍还是贴心地把纱窗开好了，外边有不知名的虫在细细地唱，一如无数个T城平静而美好的夜晚。

客厅里的灯很亮，而天却没有完全暗下来，散发着群青色的暗光，把向珍萍一头的鹤发衬得尤为醒目。

她就用着那双一辈子都没有停止干活的手拉着她，对着她从小领到大的孩子唠嗑家常，聊着着孩子过去的童年，孩子现在的工作，孩子现在的生活。

而关于她自己却只字不提。

梅雨从一开始就觉得喉咙很堵，她其实也有很多话想说，但她现在却想把思念咽下去，吞一吞，等一等，她想先听她的向姨说。

而这个血缘浅薄却把她抚养长大的妇人，她的声音竟变得让她不敢置信的沙哑苍老。以至于梅雨有些哽咽，她甚至不敢看着妇人的眼睛，因为她怕在这个重逢的喜气日子她会因为她眼角上的皱纹而绷不住自己，只能哽着声带发出几个应和的音节。

而思念不依不饶把喉咙烧得像泣血了一样痛。

“哎呀，果然是老了，竟然把这事忘了。”向姨拍着大腿站起身来，走向房间内。

趁着向珍萍离开找东西，梅雨也赶紧背过身去抹了一下眼睛，她有点自欺欺人的感觉，都不用照镜子看她都能感觉到眼眶有多红。

当她回过神来，向姨已经拿着一个很眼熟的红漆匣子坐在了她的身边。

向珍萍边打开盒子边说：“我老了，当初你不乐意要，现在大了···”

梅雨终于没忍住一把抱住了向珍萍，怀抱与记忆重叠，物是人非的酸涩不断回返到梅雨的心头，让她胸腔发痛。

地板上的影子像一座小山坡，她看着似时亲密无间，却觉得她们隔着很远，隔着8年时光里不可逾越的万水千山，她埋在向姨颈间好一会，声音沙哑却也没好气地道：“不许说自己老了，越说会越老的。”

向珍萍的头依着梅雨的脑袋，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好，好，不说了。”

“我们小雨长大了呀。”

过了好一会，梅雨平稳住了心情，才松开了怀抱。向姨从匣子里取出一本老旧的存折递给梅雨，梅雨用手挡住了向珍萍。

“听话，小雨，拿着吧。”

梅雨笑着把向珍萍的手压住了，“不用啦，您拿着吧，我现在都工作挣钱了，这钱我才不好意思拿呢。”

“这怎么行？”向珍萍还是把那本存折往梅雨那边推，“这是你爷爷留给你的，一直放在我这里像什么话。”

梅雨还真拗不过她，一本存折直塞她手心里。

时光像根细丝，就悄悄地在她们慢慢的家常话里流转，交叠，重新系成一根结实的绳结。

“还有···”向珍萍突然拧起了眉头，“你母亲她···”

听到母亲两字，梅雨原本平静的心中如震惊雷，但瞬间收起了所有的情绪，镇定地说道：“她···又来找你要钱了。”

向姨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她···”

“她过得不太好。”

8年，她有意或是无意地回避听到这关于她omega母亲的任何消息，此时重提，那张狠戾如蛇蝎的脸庞又如梦魇般侵袭她的大脑，右眼侧太阳穴上的筋脉狠狠地跳了两下，但她没在向姨面前多表现出来，随口噢了一句。

毕竟对待这种生而不养，冷酷暴力的母亲，她可是不想理会半点。

“听说···她去赌钱了。”向姨没有停止这个话题，继续说着。

像她这种早年娇生惯养，晚年愚昧无知，似乎就那种会是去靠几乎所剩无几的运气和概率一搏暴利的亡命之徒，梅雨其实没感到有多意外，只是有些手脚冰凉，慢慢蹙起了拳头。

“听说欠了不少，还被追债的泼墙头了。”

说着，向姨摸开了她手中存折的内页，黄色的纸张上浅灰色的字体，几千到几万不等的小笔转出，最远追溯在前年，最近是在几个月内。

“她一直来找我，我也是拿她没有什么办法······”

梅雨并不关心这些，冷冷问道：“她欠了多少？几十万有吗？”

向珍萍此时低头回应道：“400万，没加利息。”

一时间，梅雨脑海里全是的那个女人奸佞地冲着她笑。

她想起了某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