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中)
姜、段两家现是姻亲,段家子女行为不轨,败坏名声,姜家脸上也无光,特别是五房。
当初段云熙要嫁给石老太爷做填房的消息突然传出,成了各世家茶余饭后的笑闻谈资,连带姜家也没少排揎。容氏知道后气得心梗,只恨不能冲到段家两口子面前狠狠啐两口,倒忘了是自己当初执意要结这门亲。
别人家的家事插不了手,只能转头拿儿媳妇出气。
“你娘还真是给你养了个好妹妹啊!上回偷跑来咱家就知道不是个安分的,除了勾搭爷们还会干什么?好好的清白之家不嫁,贪图侯门富贵,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也不撒泡尿照照,不过是个下贱胚子生出来的下流货色,骨子里就不干净。甭管老少,见了男人就骚浪起来!有这样的妹妹,你又能是个什么好东西?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要你进门!”
话越说越难听,也不加掩饰,婆子丫鬟一干听了去,有样学样,心里对他们三奶奶愈发不敬了。
“跟这种货色扯上关系,我只嫌晦气!你母亲但凡要点脸,合该一根绳子勒死了事。如今满城风言风语,你段家是没女儿可嫁了,无所谓,没得害了我儿!她如今将将有几分成人模样,还没开始说亲,倒被你这扫把星连累了名声!若日后嫁不了好人家,我,我——”
骂得起劲,手上动作也没停,直接一个茶碗朝段云诗的脸摔了过去。砸到鼻梁,磕出血来,茶水混着茶叶从脸侧流下,也不知有没有泪。
段云诗顾不得脸上难看,转头去了奉欣堂。
她满心以为是父亲逼迫,唯恐妹妹受辱,也唯恐母亲和夫家受牵连,妄想让姜老太太出面阻止这场荒唐婚事。
那时符婉儿躲在屏风后,听段云诗一边磕头一边哀求,“求老祖宗救救我妹妹,原已经定了一门好亲,定是父亲猪油蒙了心,要拿妹妹去换前程!我自知无才无德,虽然妹妹行事偏激了些,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实在不忍看她落入虎穴,她还那么年轻!真嫁过去,一辈子就毁了!况且,这也有辱姜家声誉,老祖宗,您拿拿主意吧!”
屋内丫鬟无不动容。
符婉儿则心里乱糟糟的,不禁怀疑,难道自己做错了吗?
还没理清头绪,又听姜老太太冷声道:“我救不了。”
段云诗愕在原地。
秦嬷嬷屏退众丫鬟。
老太太才道:“人不自救,天也难佑。你当你妹妹是怎么个嫁法。凑巧在同一家客栈碰见石老太爷,又凑巧走错房门,当天可是有人看见他们从同一间屋子出来的,关系早就说不清了。她铁了心要留在京城,谁救得了?这事休要再提,我不会怪你,好好做你的姜家三奶奶便是,只一点,以后全当没那个妹妹了。”
老太太说完,前头没了动静。
过一会儿,只听秦嬷嬷一声惊呼,符婉儿跑出去一看,段云诗竟当场昏了过去。
时至今日,谁也没料到,这事还能有更离谱更叫人难堪的。
段云熙是石老太爷的第三任填房,虽是正头娘子,但来历不正,年纪又轻,侯府上下没人放在眼里。说难听点,全当个以色侍人的玩物,连妾都不如。
侯府两位老爷与她父亲同辈,还能恭恭敬敬叫她一声母亲不成?
更糟心的是,嫁进去不足一月,石老太爷竟然直接没了,死得还很不光彩。里里外外谁不骂她一句丧门星。
在侯府没了依仗,又得罪了娘家,得罪了姐夫家,空有一个名分,以后日子可以想象有多艰难。
符婉儿私以为,这里头是有自己一点原因在的,甚至有些后悔。若非自己横插一手,事情或许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就让她在庙里青灯古佛一生,比之当前的境况,未尝不好。
但又如姜老太太所说,“人各有命,而命里有很多条路,只看自己怎么选了。”
恐怕,她早存了那样的念头。
.
姜妙宁打死不肯再回正厅里听那些夫人小姐们的嘲讽,几人合计,在外头干站着也不是回事,索性找个清净的偏厅待到开席再说。礼数什么的也不差这一回了,趁还是孩子,任性一次又如何。
打发妈妈回去,妈妈道:“这不是存心叫老奴难做嘛,姑娘们年轻,身边没个看顾的怎么行。”
妙宁最不耐烦下人跟着不得自在,火气又重,直接吼道:“你这啰嗦的老婆子,叫你滚就滚,这里是内宅,三步一个人看着,没了你还能死了?”
这妈妈是姜府老人,以前还在奉欣堂当过差,自持辈分,并不很怕她们几个小姑娘。当即冷哼一声:“姑娘好大的口气,便是五太太见了老奴,也没有这般呼来喝去的道理。姑娘嫌老奴碍眼,老奴走便是,但姑娘们是千金之躯,又在别人家里,万一脱了我的眼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担不起。你们想自己找地方顽,总得拿个人跟老奴回去请太太们示下,只要太太们同意,姑娘们想去哪儿,老奴都管不着。”
三个妙齐刷刷看向符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