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居(下)
“正餐定时而食,饿了也要忍着。”姜老太太道。
符婉儿点头如捣蒜,“外祖母说的是。”
青雨很会做人,转身端了一盘瓜果放到符婉儿手边茶几上,“正餐要守时,吃些瓜果垫垫肚子倒无妨。”符婉儿看向姜老太太,得到首肯后方用银签子叉起一小块苹果放到嘴里,脸颊一边微微鼓起,为了不发出太大声音所以嚼得很慢,甜甜的汁水伴随着果肉一起咽下去,一连串动作仪态都挑不出什么错来。
姜老太太看了心道,所幸养得还不算太野,不过小孩子家家吃东西却不必如此拘谨,以免影响胃口,随缓和神情,“那蕉肉香甜绵密,樱桃水分也足。”
符婉儿听了立刻叉起一块甘蕉肉,但并不往自己嘴里送,而是递到了姜老太太面前,“外祖母也吃。”
姜老太太愣了下,一直没动作,青雨待要出来解围,不想老太太竟真伸头过去张嘴咬了一口。符婉儿看外祖母吃完,又才乐呵呵地叉起一块自己吃了。青雨看了青云一眼,两人面面相觑,惊讶之余都对这位符姑娘多了几分重视。
待符婉儿吃了小半盘瓜果,秦嬷嬷和青如领着一群丫鬟提着食盒端着盘子鱼贯而入,另有婆子收拾桌椅摆放碗筷羹匙。
一切妥当,秦嬷嬷方请姜老太太和符婉儿入座,放眼看去,四方桌上摆满了各类菜肴羹汤,还有好几种凉拌小菜,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符婉儿注意到摆在自己面前的是几盘苏系菜,心头顿时暖洋,又有些心酸,眼眶不禁泛起一圈红。
秦嬷嬷看在眼里,“京城地大物博,什么都不缺,只要姑娘想,嬷嬷保准都和从前是一样的。”
符婉儿赧然一笑,“嬷嬷无须操心,婉儿住得很惯,吃得也惯,不认床不挑嘴的。”
后面的红萝深有体会,不住跟着点头,她还真没见过像符婉儿这么好伺候的主。丫鬟偶尔偷懒,领了饭半道溜去别处玩以至吃食冷凉,或去得太晚,只拎回来些旁人挑剩下,味道口感不尽如人意的,符婉儿仍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照常吃进肚里。倒不是她一昧纵容,只是对这些实在不讲究,也没个特殊嗜好,给什么吃什么,不吃出大毛病就行。至于口味,她到底不是孩子了,再苦的药都跟灌水似的灌过,丁点酸咸苦辣有何忍不了的。
姜老太太看着主仆二人一般憨样,眉头微皱,拿起筷子夹了第一口菜,“吃吧。”符婉儿方跟着动筷。期间除了秦嬷嬷和三个青开头的帮忙布菜盛汤,其余人皆站在一旁候着,因有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屋里只听得到碗筷羹匙碰撞发出的声音。符婉儿努力挽回自己的形象,拿出毕生所学,坐姿、握筷、举勺、擦嘴等等,无不是严格按照高门世家的礼仪规矩来。但年龄摆在那儿,身量小力不足,磕磕绊绊的,吃顿饭倒跟打了一仗似的。
饭毕,丫鬟们端来痰盂漱了口,然后换上消食的茶水。符婉儿捧碗喝了一口,是甜的,心里舒服地叹了叹,突听对面的姜老太太问,“吃饱了吗?”她很惊讶,下意识‘啊’了一声,呆道:“饱了的。”秦嬷嬷一个劲往她碗里夹菜夹肉,一座小山下去很快又堆起另外一座,她险些吃不过来。
姜老太太却不信似的,“既然不挑嘴,那就专心吃饭,顾这个顾那个,吃进去也只是填肚子,不叫吃得好,身子又怎么能好?”
符婉儿虚心受教,“婉儿知道了。”
喝完茶,符婉儿没有要走的意思,姜老太太不说什么,她也就顺理成章地留下了。于是姜老太太身后便多了个小跟屁虫,亦步亦趋,粘人的不行,秦嬷嬷看了啧啧称奇,拉李觅到一旁闲聊起来,有意给祖孙二人腾出空间培养感情。但其实她们没怎么说上话,只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回来一起歪到炕上,姜老太太拿起书继续看,符婉儿则跟着青如青雨学打络子玩。
其实这才是她在奉欣堂住的第一晚,但好像天生就该来似的,她的存在出奇的融洽。虽多数时候只是听着,没有强插进去,但偶尔讲两句话,很有章法条理,也不至于让人忽视。
姜老太太听着旁边的外孙女与丫鬟们说笑,心头微动,招手让外孙女坐过来,“听你十舅舅说,你五岁启的蒙。”
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关,符婉儿心里呜呼哀哉,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也不算晚。”姜老太太说,“平日都读什么书?”
符婉儿汗颜道:“孙儿资质愚钝,学了《千字文》《叙古千文》和《性理字训》后就没怎么读书了,偶尔背背《闺训》《女儿经》,于诗词文章上却没什么建树。”
姜老太太指着书说:“这句读来听听。”符婉儿应了声是,朗朗读道:“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
姜老太太点头,倒是没读错,又问:“知道讲的是什么吗?”
符婉儿面露难色,“大概知道。说的是君子为人要像射箭一样,箭没有射中,不能怪靶子不正,只能怪自己箭术不佳。”其实也就解释了个字面意思。偷瞄老人家的脸色,好像还算满意?估计是对她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