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各自知
是宁宛宁。
羲言放下茶杯:“宛宁姐姐,缘何来此?”
宁宛宁并不理会羲言言语间淡淡的疏离:“方才席间我有一事不明,妹妹为何执着于将自己踩到最低?”
“实话而已,哪里就值得上一个‘踩’字了。”
“我瞧妹妹腕间的玉镯好看,可有什么来头? ”
“只是一件普通首饰罢了。”这是哥哥当年给的,说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这位宁二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莫不是瞧出什么来了。
宁宛宁瞧羲言还在装,索性将袖口翻了上去:“妹妹瞧瞧,这是什么?”
羲言定睛瞧去,宁宛宁左手手腕上赫然一只白玉手镯,与她手上的这只一模一样,不仅细微处的花纹对的上,就连外侧的小缺口都一模一样。
羲言内心大叫一声糟糕,为何哥哥从未与她说过这一茬。
羲言抬头,宁宛宁的目光直直地戳过来,一副看她还要如何狡辩的样子。
羲言面不改色:“看来我与姐姐真是有缘,连随手买一块玉镯都能撞上。”
宁宛宁慢悠悠道:“我的这只,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首饰,这是哥哥当年与友人一道出行途中购得,当时它还只是一块石料,哥哥的那位友人将它揣在心口的位置,没想到它挡住了返程途中射向胸口的那一箭,哥哥与那位友人才能活着回来。”
羲言心下打鼓,宁逸的友人,难道是萧祁钰?
宁宛宁摸着腕间的镯子:“回到长安后他俩将石料交给工匠,做了两只镯子出来,哥哥的那只给了我,妹妹猜猜,另一只给了谁?”
羲言关于七年前的记忆渐渐涌现,哥哥下扬州回来,在府中躺了将近一月,连卧房门都不曾出,她于是天天搬着凳子坐在一旁念书给他解闷,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他对羲言所说的“太累了”,而是伤重难愈,根本就无法下床。
他伤愈后送给她的这只手镯,也并非他所说的“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而是救过他性命的护心石,镯子外侧的那处小缺口或许就是当年的箭痕。
萧祁钰真的,太过分了,他究竟对她说了多少谎话?
羲言,你真是个大傻子,这手镯你戴在手上将近十年,竟然从未细究过当年之事,就这么理所当然地享受他对你的好?
“吧嗒!”一滴泪掉了下来。
宁宛宁顿时慌了,难道是她说话太重,吓着她了?她赶紧掏出手帕,想要帮她拭掉眼泪。
还未来得及动作,却见羲言扑上来抱住她:“宛宁姐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还未明白原委,又见她坐了回去,猛灌一口茶,然后捏着茶盏,似乎是在思考该如何回答。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今日的场景,也梦到过,可是今日,当它真正来的那一刻,我却还是措手不及,我忽然发现不论我怎么遮掩、如何狡辩,我都不是哥哥的亲妹妹,也终究不是义母的亲生女儿,身份是做不得假的。我也不知道这样遮遮掩掩小心翼翼掩盖身份的日子,究竟得过到什么时候,倒不如干脆一次性亮出底牌,打开天窗说亮话,也省得哥哥成日为我操心,至于那些因为我的身份遭来的排挤,我一点儿也不在乎,毕竟我拥有的远胜那些虚无飘渺的名利千万倍,其他的,就随他吧。”
“那在六殿下府上养病一说?”
“自然是假的。”
宁宛宁:“羲言,其实方才,我还对你的身份抱有一丝怀疑,与你亲近也不过是因为哥哥与六殿下关系好,不忍看你落单。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妹妹的通透,远在我之上,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不错,一瞧就是六殿下的风格。”
“只是今日你既上门,那礼物一定有你的一份吧?”
“宛宁姐姐真是聪慧过人,我的一手字,就算是拿天上神仙用的笔墨纸砚,也无济于事,况且我是个俗人,府上还有一块猫眼的,不如就送给姐姐吧,当作我给姐姐的见面礼,今日回去之后,我就派人送到姐姐府上可好?”
宁宛宁:“你与我哥哥真是一类人,嘴甜心软招人喜欢。”
“对了,既然与姐姐相熟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与姐姐倒有一段旧日的缘分,平白连累我受了好几日的苦。”
“何事?”
“你夏日里从不用冰,哥哥听闻后也如此管束于我,害我差点得暑热之症。”
“谁告诉你我夏日从不用冰的?”
“自然是令兄长。”
“哥哥真是胡闹,我自小体弱,汤药不断,穿衣饮食都比旁人要谨慎许多,哪能将我的这些规矩胡乱套至你身上呢,这不是害了你吗?”
“我知道了,哥哥这个人极为小气,定是他嫉妒你与殿下要好。”宁宛宁丝毫没有编排亲哥的愧疚感。
“那次正好是宁世子发现我的身份之后,如此说来,倒是对得上。”
傍晚时分,案子收尾,萧祁钰坐上回府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