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兄弟的清白,她甘愿为玉碎自尽了断,只为向世人求证。
现在的她已经不具备这样的资格。唯有的,是苟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她的脑子昏昏沉沉什么也想不得,突听见门口一阵杂乱,公公尖锐着急的恐吓和小公子滚玉盘一样清脆的声音掺和在一起。
“谢公子,使不得使不得……”
“起开,你也配拦我。”
谢作明大踏步迈进来,门上的珠帘打得“乒乓”作响。
辞欢不敢抬头,只听见林娘娘平静之下怎么也掩盖不住的怒气和心虚:“谢、谢小公子,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竟敢擅闯后宫,还进本宫的寝室。”
一件外套遮盖住了辞欢破碎的衣襟,一道天旋地转,她被拉离了地面打横抱起。
谢作明抱拳行礼:“林娘娘,荣乐郡主。太子殿下正在前殿与陛下叙事,叙事将毕,特托属下来此,接姑娘回家。”
“若有冒犯之处,多多见谅罢。”
说罢,也不给二人反应的机会,铁青的脸就此摔帘而去。
辞欢彻底放下心来,被打的那一巴掌的劲儿晕晕乎乎冲了上来,她什么都听不见,朦朦胧胧听见哽咽着的句句“姐姐”,终忍不住留下热泪。
*
谢作明,谢家的小嫡子。
辞欢记得他。
谢家是少有的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心腹。
记得他曾经跟着谢叔叔去家里拜年,大人们互相客套着进屋叙话,便打发着他与同岁的她拿了碎银自己耍去。
两个人从后门溜出去到十里张灯结彩的大街上就像是撒开了丫子的小疯子,什么礼教举止都抛到了脑后,从贩夫走卒的小摊小贩买一串金银缕、酸酸甜甜的糖葫芦,谢作明大包小包背着抱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屁颠屁颠的跟在她后面,姐姐姐姐地叫着跟她,跟着她穿街走巷地跑到茶楼去听戏说书。
等到家里的大人找到她俩时,往往她已趴在茶楼的桌子上沉沉睡去。谢作明则可怜巴巴地站在一边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两家大人哈哈大笑,谢叔叔每每总是狠狠拍那小子脑袋一下,说他真是憨极了。
后来他一年一年长大,不知从什么时候再见时,他已经剑眉星目、眼神坚定有力,会腰杆挺直地向家里的大人施礼说着周全的话,全然是大人的模样了。
而她也困于礼教只能隔着一层纱帐熏着香朦朦胧胧地看着他,看着他不急不缓地向着自己施一礼,后入座。
只有那一声“阿姐”从稚嫩可爱到低磁温润喊了一年又一年。
后来大厦倾、温巢覆,谢叔叔毫不犹豫地将落魄逃亡中的她藏了起来,藏在谢家府邸的那片杏花林里,她几不出户,却时时能与他相见,便隔着层层雾霭与叠叶,或是簌簌的花。看着他站在杏花林的入口。
后来他也会进来小坐,她给他煮茶砚墨,两个人几乎不说话,偶尔开口他却也还是一声“姐姐”轻轻地叫着她,好似一切都只在原点,什么都没有变过。
若是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就好了。
辞欢昏昏沉沉地想着。
*
再醒来时是睡意昏沉的傍晚,朦朦胧胧的夕阳光透过重重床障折射在空气中,细小的灰尘上上下下地飞扬着。
屋里安静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她直棱着身子勉强坐起来,发觉身上的衣衫已经更换过了,母亲留下的那块玉却完整无缺地留在她身边。
她的脑袋还是混混胀胀的,就像是被灌了浆糊一般。
她靠坐起来正欲发回呆,便听见床帘被层层挽起的声音,傅念坐在她床边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揉了揉眉头一脸疲惫地看着她:“可算是舍得醒过来?你已睡了三日有余了。”
辞欢刚欲说话,却发觉声音哑的厉害,几乎发不出音来了。
她惊恐看向傅念。
傅念看着她初愈还带着苍白的脸上像是染色一般带上来一抹艳丽的桃红,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带着水雾看着他,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的样子,他一下子笑出来,这几天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都一扫而光了。
他伸手将床边上那细细软软的柔荑握在手心里把玩,轻声细语地哄着她道:“乖,会好起来的。”
辞欢垂下眸子看着他紧握着她的那只手。
傅念似是不察,只是唇角微微挂着一抹自笑,他抬头看着辞欢的眼睛缓缓却有力地说:“至于那些欺负了你的人,孤会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辞欢心里一暖,就像是迷路的孩子看见了暖暖的指路之灯,她缓缓垂下头,轻微的咬住下唇,大滴的眼泪终于要挂不住了似的润湿了下睫毛。
傅念又坐了一会,看着夕阳愈发斜下将至傍晚,将起身之时却恍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清河郡主言行有失,泄露东宫政密。我罚她跪在屋外思过。你替我看着些,若是觉得罚的差不多了。便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