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在上说的话很是冠冕堂皇,许是自己也觉得没劲,很快便叫姑娘们乘上许愿的香囊,说瞧瞧她们的女工。实则这是谁做的并不重要,不过是家世不错的大家闺秀间,两位爷更倾心谁罢了。
今日虽不得以窥见天颜,但仅是一位后妃面前,便赌上了家族的荣耀。循着礼法,姑娘们脸都不敢抬,不过是皇后娘娘兴致缺缺地问两句话,略略有些谈资罢了。
平日里伺候主子习惯了,虽知道都是身份极高之人,却因日常太过亲近而忘了。今日看到姑娘们多数都是战战兢兢的模样,便也知道虽是高门显贵,在皇家面前,不过也就是脚下的一滩泥,算不得什么。
有的女子样貌极美,皇后问话,她们的声音却像是蚊子哼哼,没有一点胆子。上头虽不言语,但也知道这般女子家门高,却是自己不争气。精挑细选来的身份上甚至做个侧妃委屈了,可分明自己又不能成为丈夫管内的助力,当然还不如不选了。
一顺看来,不过是有那么三两人还能入眼。尤其是淮南王的孙女杜景兰,家世上已是佼佼中的佼佼者,难为还生得一张柔丽的脸,偏偏话语里又是格外掷地有声、不卑不亢,连困倦的舒贵妃也蓦地精神了,在皇后问过之后,她竟也头一回说了话。
而至于珠帘存在的作用,其实大部分是为了名义上的遮羞与回避,倒不是真看不清两个皇子在做什么。七爷是从头到尾都那般坐姿,脑袋都懒得偏移一下。即便舒贵妃都开口了那么明显的提示,他就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完全提不起兴趣。不过是有一人跪下说话时,他定神仔细看了,遥遥相望,倒是看得出身。
三爷就不同了,塌着肩膀弯着腰,哪有半分皇家样子,倒是看得分外起劲,必要时候还能听见他压抑不住的笑声。
玉贵妃脸都绿了,虽不是第一回丢人,但也不曾想每每这般。尤其今日主角又不是他,他倒跟自己选妃似的很是来劲。
“人人皆备香囊,你怎的空手而来?”皇后娘娘似乎也觉察到了玉贵妃的无地自容,便赶紧问下一个。
那姑娘不光没带自己绣的香囊,连样貌望上去却是与其他人不同。
寻常姑娘喜白喜嫩,每每在夜间休息之时也得在皮肤上涂上厚厚的滋养,白日更是细细装扮,唯恐脸上瑕疵被瞧了去。她倒好,皮肤黑许是天生没法子,却是粗糙许多,定是平日里不注意保养。个子也比娇养的姑娘要高大,甚至望上去比三爷还要有精神。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本就出身行伍之家,家中女子实在不会这些。想着与其欺瞒,倒不如对娘娘坦诚,又怕娘娘以为臣女不敬,便另外带了一样祈愿之物,还望娘娘不责备。”
“噢,你是武侯府上的。”皇后娘娘仔细端详着婢女呈上的短截红缨枪,那枪头被打磨得蹭亮,笔直得像人的性格,可再细想想,别是特地的别出心裁了。
玉贵妃见了她眼前一亮,问道:“听说武侯家的女子也有一身好功夫?”
“娘娘谬赞!”
许是听到称赞有些许得意,她竟没有行女儿家的谢礼,倒是抱拳谢过,惹得娘娘们掩嘴善意地笑了。
“臣女不敢保证武侯家所有女子如此,但臣女还可以。”
“噢?”玉贵妃惊喜。“可打得过男子?”
“五大三粗的男子恐怕还是不行。”那女子有些心虚。
“不,本宫说的弱不禁风的男子。”
这回该轮到靳繁笑了,连舒贵妃都不禁莞尔,只剩下三爷蒙在座位上,不敢相信自己亲娘到底要做什么。
“母妃,今日是以七弟为重……”三爷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要紧不要紧,咱们远儿如繁儿一般重要,玉娘娘先吧!”舒贵妃看的差不多了,心中自有人选。
大家都忍俊不禁,云栖都不例外。她辛苦地忍着,只一抬头却看见七爷正看向这边。
确切地说,是看向她自己。
人人都有她们的欢喜事,即便是痛苦的三爷也有自己乐子。七爷却没有,只是天地间孤单被安排的一个。他望向这里,就想地狱望向人间,所有的温暖和福气都在这里,他无比向往,却又走的无比艰难。
云栖受不得他这般眼神,只得逃避着,却已心知,今日过后,他便要准备迎回他的妃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