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秋

又是一转春秋。一场秋雨一场寒。

每个雨天都是如此难熬。

闻寻将匕首在地上那人的衣物上仔细的擦去血迹。

她讨厌雨天。雨水会把溅在衣服上的血晕开，带着腥味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浓烈的味道盘旋在鼻腔，任凭怎么冲都冲不掉。

秋风吹过林梢，身上久违感出的一丝寒意让闻寻有片刻出神。

又是……一年了啊。

这一年发生太多事，朱静死了，江震也死了。多少纠缠的往事也随之封沉。

还有……

抬手抹去脸上的水，她站起身，仰头闭目感受冰冷的雨水，长叹一口气。

她向山下走去。染湿的碎发贴在额前，闻寻本也是生的好看，唇红齿白正值桃李年华，只是眉眼间总是有种冷漠和狠劲。让人不敢去猜她到底在想什么。

雨越下越大。

下山的路很黑，石阶上蔓布青苔，岩岭崎岖，如隐藏的狼兽伺机而动。对于闻寻来说却早已习惯了黑暗。

“唰”轻微的拔剑声被雨声掩盖，但闻寻依旧听到了。她微微侧头看向黑暗，向手中的匕首注入鬼气，却没能停留在刃上，向水一般流如大地。

她脸色微变，这怕是有备而来。

对方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一声哨响响彻山林。

无数箭矢划破黑夜直向闻寻冲去！

她挡开射向要害的箭，往山下跑去。

“嗒”屋室里温黄的烛光跳动。

面前出现三个厉鬼冲上来就往她身上咬，身后紧追的刺客也慢慢逼近。闻寻果断转身往厉鬼反方向跑，手腕一转，匕首飞出，一刀击入一人的喉咙。她袖间滑出短刀，一手与冲过来的人交锋，一手以血为引，调动四周稀薄的灵气抵御恶鬼。

“嗒”桌上修长的手有规律的轻扣。

闻寻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出事，丝毫没有准备，身上也只有两把短刃。对方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她半点鬼气也使不出来。对方一心要治她于死地，不惜派了十多人。

山路很陡，湿滑泥泞。对方几轮攻势下来，她尽量避开身上要害，仍是挨了几刀，手臂还被邪物咬了一口。一箭破空而来，直射进她的小腿，刺了个对穿，眼前突然一黑，一脚踩空，顺着坡滚了下去，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一连滚出好远。“嘭”终是撞上树停了下来。闻寻脑子里只有“疼”。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全身的感官都在叫嚣着痛苦。紧闭双眼，一片黑暗，疼的连叫喊都发不出来。

她就这样躺在泥泞中，一动不动。意识混乱纠缠。

应该晕过去的，总比现在这般受苦好。她在心里无奈苦笑。

不知过了多久，雨水打在身上，知觉回流。闻寻疲惫地睁眼，却是雨水模糊。侧头，看到被咬的那个手臂，泡在泥水里血肉模糊。她微微动了动手指，痛感传来。

很好，没断。

山林茂密，又是雨夜，那群人大抵是找不到她了，不然也不至于让她躺这么久。

闻寻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意志，爬起来，颤颤巍巍的走向不远处唯一亮着的屋院。

真是，直接滚下山了。

这个点还亮着的屋子肯定不是善茬……

罢了，如果死这里也不错。

院门开着，她一脚踏入院内，双膝一软，直直栽了下去。合眼前听到里屋的开门声……

再醒来已是黄昏，屋外夕阳斜照，透过雕花的窗，在被子上映出斑驳的影子。

眼睛因为突如其来的光亮而睁不开，许久才适应。闻寻没有起来，侧头尽享那一抹余晖。

很久没有这样平静了。

“你……醒了…”声音沙哑而难听，像是得了风寒一般。

闻寻回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一脸震惊。

不，不该再叫少年，当年那个孩子已经长得比她高了，褪去了孩子的稚气，长发半扎半披。依旧是那种病气，双手拿着托盘，上面放着才熬好的药。

还有一小块桂花糖。

“……姐”闻言扶她坐起来，红了眼“吃药吧。”

夕阳慢慢落下，屋内一时无言。闻寻那一瞬的惊讶已经散去，垂着头没有回答。

“我不是你姐姐。”她把脸埋在双手中，连声音都闷闷的。“滚吧。”

闻言假装没听到，劝道：“先把药喝了，你知道自己伤的有多重吗？差点…差点连先生都救…”话未说完，闻寻猛的抬手打翻托盘！

瓷碗碎了一地，苦涩的药味在空气中弥漫。

她盯着推门进来的柏云，嘴角露出自嘲般的笑，缓缓道：“他就该让我死在门外。”

……

幽幽大殿，缭绕的熏香并着一声声犬吠，血腥气在空中弥漫，让原本带有仙气的地方多了一丝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