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二十二)
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兜头兜脸地浇下来,很快就将人淋成了落汤鸡,也浇灭了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妄念。
继而是点点滴滴淅淅沥沥的小雨,缠缠绵绵,没完没了,冷得人手脚发颤,孟宴臣觉得自己骨头缝里都寒浸浸的。
季如兰葬在了西山公墓。
细细密密的雨幕中,顾白月一身黑漆漆的羽绒服,脸颊苍白毫无血色,红肿着两只漂亮的桃花眼,再也哭不出一滴泪。
季家人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恶狗一般扑过来,吵着闹着要带顾白月回老家,叫嚣着让女孩交出房产证和钥匙,迫不及待地准备接手监护权,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苍蝇。
令人不胜其烦。
多亏孟怀瑾出面,将人全都打发了出去,没有扰季如兰的清静,又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这群无利不起早的豺狼虎豹签下协议,承诺以后不来骚扰顾白月。
付闻樱看向擎着黑伞的孟宴臣,他脸上无悲无喜,是绝望过后的平静麻木。
到底是自己亲生儿子,付闻樱望向歇斯底里,唱念做打俱佳的季家人,淡淡解释道:“看到这一切了吗?宴臣,你不是小孩子了,怀璧其罪的道理应该不用我教你。你可以质疑爸爸妈妈的做法,我们也可以不收养皎皎,但你想过以后吗?”
她冷冷一笑:“你知不知道在季县那样的穷乡僻壤,女孩子十五六岁就会被逼着嫁人,像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一个漂亮又没有靠山的小姑娘,会遭遇什么?你信不信皎皎到时候想清清白白的死都是奢望。”
孟宴臣打了个哆嗦,他攥紧伞柄,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顾白月。
他的皎皎,他护了十来年的女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与虎狼为伍,她就该穿着洁白柔软的长裙,站在聚光灯下翩翩起舞。
做一抹永远清冷高洁,被人仰望的白月光。
或许,一切的原罪都在他,是他不该妄动执念,不该心生贪恋……
“宴臣。”付闻樱缓和了语气,“你该明白,你季阿姨刚刚离开,此时此刻,对于皎皎来说,她更需要的是一个坚定可靠,永远不会背弃自己的哥哥,而不是少男少女之间荷尔蒙作祟随时都会过期的廉价爱恋。”
是啊,连他的喜爱都是廉价的,即便他有同皎皎携手一世,以命相护的决心,可是除了给皎皎带来困扰外,又有什么实际性意义呢?
付闻樱拿出准备好的文件,“既然这么痛苦的话,就不要再见面了。妈妈这里有两份留学计划书,一份是你的,一份是皎皎的,你自己选。”
葬礼结束,顾白月的心也彻底枯萎了,她全程行尸走肉般地配合着,累得四肢百骸都隐隐泛疼。
迎着孟宴臣忧虑又哀愁的目光,顾白月逃避般将额头轻轻抵在他肩上,小小声地说:“哥,我以后只有你了,只有你一个亲人……”
亲人啊。
孟宴臣嘴里发苦,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抚了抚顾白月长发,默然做出选择,“别怕……”
让骤然失去亲人的皎皎漂泊异国他乡,孑然一身,无依无靠,他舍不得。
……
消沉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后,顾白月终于慢慢振作起来,生活总要继续,何况她现在寄人篱下,借住在孟家,也要顾忌着他人的情绪。
是的,顾白月现在是孟家养女,以后都要在孟家生活了,孟怀瑾和付闻樱打算抽空替她办一场认亲宴。近来已经有消息灵通的亲朋故旧,打着走亲戚的名义,过来见一见顾白月了。
尽管顾白月从小没少来孟家,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在孟家长大,但作为客人和作为养女,毕竟不一样的,顾白月心里戚戚然,有时竟然会有束手束脚之感。
整个家里,顾白月无疑同孟宴臣关系最好,她去敲孟宴臣的房门,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别敲了。”
许沁从隔壁走出来,表情讥讽地说:“没人会喜欢莫名其妙多一个妹妹,那天在医院里我哥有多抵触,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吧。”
顾白月很镇定:“你不用挑拨离间,我相信宴臣哥哥。”这世上谁都可以怀疑孟宴臣对她的维护,唯独顾白月不可以。
“你懂什么。”许沁轻蔑一笑,“多一个养女就多一个人分家产,谁会嫌钱多烧手,像孟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就算是施舍给你一个百分点的遗产,也够你用一辈子了。”
“许沁。”顾白月不喜欢许沁的态度,她感到一种尖锐的针对,略带警告地说道:“叔叔阿姨身体健朗,你不该这么说话。”
许沁不置可否。
……
出国留学的事终于敲定下来,有这么多年的辛苦学习积累,孟宴臣很顺利地拿下了三家顶级名校的入学通知书。
离别总是哀愁的,孟宴臣不知该怎么同顾白月解释,他迟迟开不了口。
然而,付闻樱女士可从不优柔寡断,她一手置办好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