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秦慨毫不见外,匪气十足地单腿往长条凳子上一架,脸上仍旧一副笑模样,“听黑爷说,古经卷有了眉目,不知道是哪位弟兄的功劳?”
她这么莽莽撞撞地把话抢在了前头,惹得洪鼎山又是一阵不耐烦,半晌伸手点了点伙计堆里那个戴眼镜的光头:“说说吧,和尚,这个你最拿手。”
这人就是先前黑瞎子口中的老华,因为天生脑袋顶上寸草不生,才又得了个诨名叫华和尚,在研究各种古文字上似乎很有造诣。
“唉,洪爷谬赞啰。”
华和尚摆摆手,把几张照片排摆在桌上。
“说来惭愧,时间有限,我还没有完全摸清这种文字的规则,万般无奈下想到它们的字形结构与甲骨文十分相似,就只好依据这个勉强做了简单的翻译,没想到得到的内容竟然十分有价值,可以推测是某个原始宗教举行祭祀时的一段祝祷词。”
华和尚清清喉咙,照着随身的小本儿念道:“
旻天不惠,天河下覆;
降此大厉,下民何辜?
哀哉痛哉,燎木燔骨;
惜之悯之,裂山而出。
粢盛生祀,荐血衅鼓,
下拜稽首,鬼石之母。
伤死生兮有当,
幸神意兮无疆。
上仪浩浩,不弃鄙陋之躯;
下众兢兢,岂负灵昭之德。
如斯而已,胡不万年?
如斯而已,胡不万年?”
内容并不多,但字字句句里透出了极为浓烈的宗教色彩。尤其当联想到这些文字是由自己一笔一划亲手写下时,秦慨抿紧嘴唇,几乎感觉自己成了那狂热信徒中的一员,心底不由一阵恶寒。
屋里其他人听得更是云里雾里,一声不吭。老白转着眼珠子四处一瞧,用肩膀怼了怼旁边的小个子青年,“诶,神童,说说你怎么看?”
“还怎么看?”
年轻人打个哈欠,说:“这不就一个活脱脱的邪.教嘛。”
秦慨耳朵尖,把俩人的小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悄悄凑近了黑瞎子,问:“神童?哪号人物?”
“大名徐承才,娘老子早些年让枪毙了,四爷就把这个孩子收回了堂口,”黑瞎子同样轻声答道,“这小子天生一手掌眼的好本事,眼睛比机器还灵光,看明器一看一个准儿,所以才有了这么个外号。”
“掌眼?”秦慨重复,颇有兴味地把人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
“怎么?看上了?”
“店子里正好缺个这样的。”
秦慨懒散一答,眼神飘过去,又把话转了个弯儿:“但说归说,我可没本事挖您那位四爷的墙角。”
“别说,也没准儿——”
黑瞎子笑着,话末拖了个意味深长的尾音,还没等来他的下文,秦慨就听见耳边“啪”的一响,回头看见洪鼎山把笔记本拍到了桌面上,粗声道:“神神叨叨一大串,和尚,这还是没说出个准地方啊。”
“可不是嘛,”华和尚摸摸光脑袋,“四爷的意思是大家都凑在一起琢磨琢磨,尤其是看看秦老板——”
华和尚微妙一顿,扭头来冲她笑笑,说:“看看秦老板那儿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消息。”
“华哥说得在理,”老白随声附和,指指桌上的照片,“这些可不就是秦老板的功劳?”
“是啊,”洪鼎山摸摸络腮胡子,笑得爽朗,“我怎么差点把秦老板忘了,这位才是咱们队伍里货真价实的法宝。”
当头儿的发了话,底下伙计们更是七嘴八舌地应和起来。
秦慨听着,脸色跟着越变越僵,顶着一屋子人的视线正琢磨要怎么开口,就发觉黑瞎子一歪身子靠了过来。
“诶,我看秦老板这两天吃得好睡得好,单指望这个,要说可真是够呛。”
黑瞎子笑嘻嘻揽过她肩膀,语气是漫不经心,出口的话却着实把洪鼎山砸得愣了一愣。
满屋里都是自家弟兄伙计,只有秦慨是个外人,势单力薄又蛊虫缠身,到了这儿还不是任他们揉圆搓扁,最后利用完把人一扔了事,生死都不会有人过问。
这简直是共识,哪想得到真会有谁为了个非亲非故的外人跳出来跟大家伙儿唱反调,尤其还偏偏是黑瞎子这么一号颇受器重的人物,洪鼎山压下一双浓眉,一时间疑惑大过了怒气。
“黑爷,你说这话可就让兄弟们听不懂了,”洪鼎山短粗的手指在桌面上反复敲击着,“你大老远把秦老板带回来,不就是图她身上的消息嘛?难道还要一直拿她当吉祥物供着不成?”
洪鼎山的眉心拧成了疙瘩,那种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仿佛从没把秦慨这么个人放在心上,自始至终只当她是个用完即弃的物件儿,哪想过她的死活。
秦慨听进耳朵里,脸色沉着,几乎把后槽牙磨碎。
“消息嘛,自然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