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吧
沈岁宁在府里养了两天,下颚上的红痕已消退,脖颈上的伤口不细看也瞧不出任何痕迹。她吩咐碧荷收拾几套浅色夏装,准备回丞相府照料大长公主。
天气越发炎热,屋外芍药早已凋零,上下绿叶莹莹繁茂,偶尔飞来几只蜜蜂,停留几只蝴蝶游戏。沈岁宁手执纨扇,慵懒自怡,左手支着下颌,一下一下给自己扇风。缥碧罗裙倚着软塌,藕白的手腕随着纨扇轻轻摇晃,窗牗暗红透微光,好一幅“美人执扇”图。
“小姐真不用我和紫玉陪着一起回府吗?”碧荷把平日她喜穿的衣衫收放整齐,装在箱中。
沈岁宁望着窗外思绪放空,没细听碧荷说了什么,由着话头“嗯”了一声。
仲夏时节热闹,麻雀飞来,转悠几圈栖在梧桐树头,叽叽喳喳相互亲啄,而后扑腾扑腾翅膀,前后相随飞走了。
麻雀尚知世间情爱,相伴而行互相倚靠。
而她春时动的凡心,那日被他冷水一泼,就如这满园芍药,过了盛开的季节,便凋落成泥归尘土。
他有未婚妻啊!
风凉丝丝游走在她发梢、耳后,凉意却吹不散她心底的躁意,沈岁宁手上动作愈发急促。
他入大瑶为质,是为那个没见过面的指腹为婚。
这得多喜欢,才能把自己置身于这般境地。
沈岁宁无端地羡慕起那个人来。
“小姐,马车已备好,现在走吗?”紫玉从外进来,脸颊晒得红扑扑的,双眼弯弯跟那枝头的麻雀般叽叽喳喳不停,“公子忙了一早,给夫人准备了礼。”
沈岁宁回神,让她擦了擦额间的汗,笑问道:“准备了什么?”
紫玉擦了擦脸,从门边拿了一把油纸伞,笑嘻嘻说:“蘑菇炖鸡啊!”
蘑菇炖鸡,沈岁宁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忽略掉心底传来的酸涩,“公子可有说什么?”
紫玉摇头,“小姐想知道可以亲自去问啊。”
问?
问什么?
问他为何要给她母亲炖汤?还是问他,如果找不到那个人,会不会喜欢上她?
她是骄傲的沈岁宁,萧渊祈背叛,她选择转身嫁给陌生的季景澜。即便如今成了质子妃,她也不允许自己委曲求全,向人讨要爱意。
“我们走吧。”沈岁宁没回紫玉,径直走出了房门。
“小姐不给公子说一声吗?”碧荷问。
沈岁宁脚步停顿半刻,碧荷看着她的背影,单薄却坚定,明明是热闹非凡的夏日,却透着孤独伤悲。
“不了,走吧。”
注定不可能的人,就别硬凑上去,免得最后感动的只有自己。
*
沈岁宁回到沈府时,正值午膳时间,沈天华和萧淡晚坐在正厅等她,萧淡晚轻咳,沈天华举着水杯给她喂水。沈岁宁站在庭前,犹豫是该进还是该等。
好半晌,见他二人终于喂完了一杯水,才款款入内福身请安。
萧淡晚见着女儿,眼里盛满笑意,忙招手让女儿坐身边。沈岁宁见她还带着病容,里面穿了靛蓝宫裙,外头罩了同色双鸾锦衫,发间虚虚簪了根碧玉簪,微微蹙眉。
萧淡晚拉过女儿的手,上下打量,“胖了点,胖点好,以前太瘦了。”
一旁沈天华看着喋喋不休的妻子,说道:“好啦,先吃饭,吃完你再和女儿说私房话。她这次要在家里住段时间,你一下说完了,后面就没话说了。”
萧淡晚眼睛瞧着女儿不放,心里满是欢喜,听了丈夫的话,忙点头,“是是是,今天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爹娘陪你吃。”
沈岁宁眼圈泛红,看着爹娘直点头。
这两个人,生母因其中一个而死,生父可能因另一个而死。
然殷殷关切是真的,万般呵护也是真的,眼里的关爱骗不了人。沈岁宁感受着来自他们的关爱,平复了几日来的焦躁,现下只想做普通人家女儿,承欢膝下,与他们用一顿平常的午饭。
丫环上好菜,摆好盘,沈岁宁一看,炸春卷、清蒸鲈鱼、三鲜笋炒肉、麻辣豆腐、红梅珠香……全是她爱的。
她抹了抹眼角,笑着说:“公子不能同我回家看望爹娘,听闻娘亲身体不适,今日一早就进厨房给您炖了一锅鸡汤,这会还热着。”
沈岁宁吩咐人将汤取了来,装进骨瓷中。沈岁宁盛了一碗放萧淡晚面前,又盛了一碗放沈天华面前,笑意翩翩说道:“这汤需足足煨上两个时辰,爹娘试试。”
萧淡晚早从沈子陵那儿听过一些关于女儿与质子的传闻,今日看见这碗鸡汤,心觉女儿嫁了个好夫君,又感慨季景澜为人恭孝,颇为有心。
“他质瑶多年,日子难过,你嫁给他时,我千万个不放心。堂堂圣京皇子,如今却为你洗手做羹,看来他并非不是良人。”萧淡晚喝了口鸡汤,赞叹道:“鸡汤鲜美入味,好喝。”
良人,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