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哎,小祖宗,这个可不能吃啊——”
三姑娘含月正拿着钥匙把玩,管事媳妇耿玉家的前来索要,舒姨娘心中不忿,但听说是老太太的意思,只得赔笑答应,道:
“月儿,把钥匙给姨娘。”
含月撒着娇不肯松手:“不嘛!”
耿玉家的不好从三姑娘手里抢夺,不耐烦地催促:“姨娘还请莫要拖延,误了太太的事,姨娘怕是担待不起。”
舒姨娘心里有气,一把抢了过来,丢给耿玉家的:“谁昧了你的!”
含月骤然被抢去玩具,大哭起来:“姨娘坏——呜呜——”
“好了好了,莫哭了,赶明儿姨娘叫爹爹给你弄些新奇玩意儿,姨娘都给你,都给你,咱不稀罕她的破铜烂铁,啊……”
送走了客人,又哄好了姐儿,舒姨娘抚弄着琴弦,一脸失落:
“初进门时老太太百般抬举,我还道她是真个赏识于我。却原来下死力讨好她,最终也不过是换得一句‘妾就是妾’,当真无趣。既然这样,我又何必热脸贴她冷屁股。”
她站起身,望了望襁褓里的二少爷见素,见素吃足奶水,睡得正酣;瞄一眼三姑娘含月,拿着一个九连环,聚精会神玩得正欢……她陷入了沉思。
就这样,钥匙回到太太手中。厨房和库房原来的管事,也都官复原职。
厨房的王妈妈是许家的老人,十多岁上便在许家做全灶丫头;库房的掌事耿玉夫妇,则是大太太的陪房。
不久,莫姨娘身边的墨玉,便被许给了王妈妈的侄儿。
二姑娘含真,磕磕绊绊地长到了四岁。
这四年间,莫姨娘的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
大太太每每提起此事,便愤愤不已。
虽则无宠,但如今她学会不少才艺,不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偶或用一些小手段讨老爷、老太太欢心,靠着这一点子恩宠,却也勉强得以度日。老爷始终记得有这号人,是以虽则门庭冷落,大太太也未曾再有什么大的刁难。
含真四岁时,舒姨娘生下二少爷。
爱妾诞下麟儿,许老爷欣喜若狂,亲自为舒姨娘设计并督造了一所小巧而别致的别院,小桥流水,金屋藏娇。
老太太知道后,大骂了舒姨娘一顿,但木已成舟,建好的院子总是不能拆回去。
南阳吕真人被请来为二少爷设醮,真人询知许家的字辈后,为二少爷取名见素。
取“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之意。
许老爷的一众亲朋,宛城知县李大人,还有同年僚友都来参加百日宴,赋诗道喜,送礼庆贺,整整闹腾了一日,盛况甚至超过大少爷见微。
大太太坐立难安。
“什么见素?还少私寡欲!这狐媚子快挤得我没有立锥之地了!”
一日,莫姨娘像往常一样去给大太太请安。
她向往常一样捧着茶盘,向往常一样跪地,恭谨地举过头顶。
“太太,请用茶!”
大太太手一拂,连茶盏带托盘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了莫姨娘一身。
莫姨娘连头都不敢抬,只是恭声道:“太太恕罪!”
“你要我恕你什么罪?”
“这……我实在不知。”
大太太厉声喝道:“不中用的贱婢!养她还不如养条狗,狗还晓得摇着尾巴讨人欢心,狗还晓得朝着贱人吠两声!”
莫姨娘低着头,一言不发,看上去油盐不进。
大太太被磨得没脾气,终于冷静下来。
“你兄弟今年多大了?”
“二十岁了。”
“你看这是什么?”
莫姨娘一惊,她的哥哥在马房当差,他们兄妹二人都是府里的家生子。
这是她哥哥的身契。不用说,是死契。
良久,她叩头道:“太太,我明白了。”
四个月后,莫姨娘也传出喜信。
虽则不甚受宠,但毕竟是许家的子嗣,况兼看不惯舒姨娘,对于莫姨娘这一胎,老太太还是上了些心的,请了名医孟郎中来看。
花园的拐角处,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叩头恳请孟郎中。
“先生,待会儿您诊脉的时候,可否说我家姨娘怀的是姑娘。”
孟郎中一愣神,小女孩泪汪汪地抬头瞧着他,一壁厢掏出裹着沉甸甸的碎银的手帕:“拜托了,求您救救我家姨娘吧。”
这老神医捋一捋花白胡子,无奈地叹口气:“也罢——银子你拿着,以后你姨娘用得着!”
莫姨娘怀胎到九个月,照旧在院里坐着纺绩。
小含真坐在一旁玩耍,鸟雀在一边的核桃树上卿卿我我。
正午阳光明媚,一切都安宁祥和。
她哼着一支歌,忽然腹中一阵剧痛,羊水从裙摆上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