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他们苛求我入世。”
“音徽娘子得的只是普通风寒,并非瘟疫,我渡了些灵力,不出两日便能好。”阮清欢道。
“多谢栾仙殿下远临,为音徽治病,殿下此番前来应该不止于此吧。”颂言的目光静静地注视在她身上,清俊的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温和又礼貌。
“日复一日,他们苛求我入世,你可愿将兵符予我,我记得你站七分兵权。”阮清欢此时分明平静,却总不经意间流露出像君临天下的帝王与臣民的对话,居高临下的姿态,让人凭空生出一丝臣服之心来。
斟鄩颂言看向屋内仍在睡梦中的白音徽,与阮清欢移步于屋外。
“我一直未敢告予音徽,即便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仍会提剑奔赴战场,呵,可从前确实是七分兵权,可如今只占五分,另外五分在宋枍殿下手上。”颂言苦笑道。
阮清欢敛眸。
“自古家国无法两全,如若我不能保证你活着回来呢?”
颂言顿了顿,神色柔和了几分。
“我不畏死啊,哪里会有人上战场还抱着一定会活着的心。…我父亲后来自尽了,他说他宁愿我从未拿起过剑,如若我真的死了,就当是抱你当年那盘桂花糕的恩情吧”
颂言将腰间的兵符取下,递于清欢手中。沉思了一会,抿了抿嘴唇道。
“宋枍殿下掌五分兵权,若他与我们为敌,恐难以对付。”
阮清欢嘴角淡扬。
“他定会为敌,可你错了,兵权并非如表象那般五五开。”
颂言皱眉道。
“现可调总兵数60万人,莫非你想将他权下的先软君全归降于你?”
“不错,可他定也能想到此法,我方15万先软军,加上他那边的十万余人,总计25万余人,可若是如此局面,他将有35万兵士,还是处于弱势,所以我会用蛊,夺他之权。”
颂言在阮国为质时,曾见闻阮清欢习蛊,对这股也略有一二的通晓,知这蛊的实施十分刁钻。
“战前,我想先与殿下请辞,音徽她…可能一时无法接受。”
“自当可以,况时机未到,还需等一推手。”
阮清欢在白音徽醒来之前先辞别了。
自神女入世的消息传遍人间界,随处可见庙观,亦或是正在修建的庙观,有人不惜千万里访城,为求她赐福生财,升官长命。阮清欢坚守底线,除清理邪祟外,不再为任何人实现欲望,天下人却越发贪婪过激。
阮清欢一出现在大众视野前,便被簇拥了起来,有抱着婴孩的妇人,也有身材魁梧的大汉,有怒目圆睁的老妇,更有成群结伍一手饭碗,一手拐杖的乞儿,一改从前恭敬的姿态,全都抱着质问,愤慨的趾高气扬,用充斥欲望的目光和永远伸不尽的手,审判眼前被他们理所当然认为是可以进行欲望兑换的客栈。
“我们大伙天天好吃好喝的地供奉着您,天天擦拭您的神像,心心念念都是在想把这个神像住的庙弄得大一些,态度恭敬一些,最好让全天下人都供奉您的香火,您出则众星捧月,入则群雁环绕,如此虔诚,您却对民生疾苦视而不见,难道在您也是两面三刀之辈,表面强调众生平等,其实也认为神族比人族高贵么?!”
“是。”阮清欢斩钉截铁地答道,头也不回的直接进府邸。
此言并非阮清欢一时冲动脱口而出,如今局面正是瞿冥一想要的,他不断在城中肆无忌惮的置放恶灵,目的不过是为了让阮清欢显神力于众,于两难之困境,越在危难时刻,群众就越容易被带偏,阮清欢正想借百姓之手扭转局面,才出此言,激怒公众。
如阮清欢所料,不出三日,“神女无情”,“心中无民”,“见死不救”等贬义她的字眼被越传越开,城中近乎所有为她而修建的庙观被群起抢劫,砸毁一空,一座座精心雕刻,栩栩如生的神像,被砸的残缺不堪,荒郊野岭外随意丢弃的神女头颅塑像浸泡于泥潭,石面上沾满了泥土与污水,脏污不堪。庙馆观被夷为平地,流言四起,曾被神女祝福的婴孩之长辈皆报婴于城外,到其他庙观为婴孩洗去脏咒秽语,阮府门外堆积成山的罪诉纸与冥币,与臭气冲天的烂蔬菜堆积在一起,凌乱不堪,城中的百姓四处状告神女德不配位,三界五境内无论有无恩情与神女皆忌惮她是否落入凡世,忘了神性,生出凡世劣根私心,无一人站出来为她平反冤言。
阮清欢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还故意将剑摔在府前示意放手不顾,群众日益意识到再无依靠,水深火热的处境,终于闹街市,反民意,掀起了波澜壮阔的起义。
昔日鸡鸣狗盗的破皮无赖集结饥民溃卒,奋起反抗,北海怒号翻滚,咆哮奔腾。阮清欢看向窗外骤雨抽打的地面,雨水飞溅,密集的人影直捣皇宫。
阮清欢勾起嘴角,心想: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