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面。或许是暑气蒸得人不耐,她语带焦躁。
今日来往女郎俱是各家嫡女,若没有裴容领着,她就算独个去交际,也无人会理睬自己,更莫要说去到郎君们那里了。
她又道:“刚刚谢家娘子说,卫家表哥也来了,姐姐不去见一见?”
裴容捧着茶盏正专心吹凉茶汤,并不开口理睬。她想要去见卫家人并不急于一时,才不想此刻成全了裴茹与董元平。
裴茹见她如此八风不动,又劝:“听闻郎君都在水阁,不少小娘子去瞧他们投壶了,好生热闹。元平哥哥也在……姐姐不去见上一见?”
话音未落,石舫外响起年轻男子的声音:“三娘背地里说我些什么呢?”
裴容皱起眉来,这声音是董元平的。裴茹也分辨出来,闻声就站起来,声音里充满了雀跃:“元平哥哥怎么来了?”
来人果然是董元平,此时他年方十七,面容皎然,束着金螭璎珞紫金冠,齐眉勒着双龙出海抹额,一袭石青起花八团袍外系着镶金嵌珠玉銙带,好一副富贵公子的风流模样。
他一手执扇,一手提了个食盒,径直往裴茹面前一站:“猜猜里头是什么?我这不是特特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裴茹双颊绯红,道:“我怎么猜得出来。”
“五步巷胡家的冰露,我特地遣人买来的,”说着,他才转过脸去问裴容,“阿容也来一起馋馋。”
重生一回如同醍醐灌顶,她眼下看得清楚,自己不过是捎带的罢了,何必为此欢喜。
裴容道:“不必,我吃不得凉的。”
沁珠入荒田莫过于此,董元平仿佛整个人被恍然中被点醒,灵台清明,他入神地望着面前的裴容,仿佛从未见过一般。
确也是如此,裴容一向喜淡,穿着打扮皆素雅,自己与她总角相识长大,还是头回见她穿红裳。本来带着三分病色的白玉面容被红裳衬得殊艳异常,加上她又冷着一张脸,更显得整个人玲珑易碎,貌美不可亵玩。
裴容与董元平是指腹为婚定下的娃娃亲。虽然未过明路,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将来必定是要成婚的。因而前世里裴容心中一直是将董元平当做未来的夫君看待,对他是亲近爱慕,相处之时总是万般的贴心,从未有拂他面子的时候。
此刻,裴容想起自己从前贴了他多少冷脸,甚至在场面病榻的时候都没有得到他一丝关怀,苦苦守在孤寂的院子里。如今甩了他脸色瞧,心中十分的快意,更是打定主意不要理会董元平。
而董元平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的,裴容越是冷着一张脸,他越是想要靠近些。眼下他心知是自己是忽略了她,所以赔笑走上前去,对她说:“听闻妹妹前些日受了寒,如今瞧着还是有些病容。是我不应该,疏忽了妹妹,该打该打。改日我带妹妹去吃德运轩的狮蛮糕。”
裴容不开口答应,可她越是不搭理他,董延平越是心甘情愿,干脆掀了袍子坐到一旁去,倚着窗为她讲起横波湖的美景。
裴容与谢怀惠要好,这谢家的景致还用得着他来说!
裴茹在旁边看得心中气闷,恨不得摔了面前的冰露。她忍了忍,跟上前去,对董元平说:“元平哥哥快别坐在,那头郎君不是要比投壶么?听说今日的彩头是谢家太夫人私藏的前朝书圣的《易金帖》,我还从未见过书生的真迹,元平哥哥快替我们赢来瞧一瞧。”
董元平头也不回地答应了,一双眼睛忙着在裴容脸上打转。他想着裴容好像是与裴茹一般都喜爱书道,便道:“为了二位妹妹,我自然会努力。”
“那元平哥哥带我一道去吧,我好为你摇旗助威呀。”裴茹说。
董元平问:“阿容一道去么?”
听裴茹这一提,裴容这才想起那头的郎君,不答先问:“郎君那边,卫家来了几位?”
董元平立刻为她数起来:“卫家七郎只是来了,余下来了九郎、十三郎,侄儿辈却全没来,听七郎说是在家胡闹被罚了。”
裴容问起这一遭,是想起前世在大火中救了自己性命的少年将军,他唤自己作姑姑,相比是卫家的子侄辈。不过来日方长,既然今日侄儿辈全都没来,她就不去凑趣了。
“夏日炎热,人多气闷,我就不去了。”
“也罢,你且等着,我定为你赢来书帖。”董元平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说罢便起身,摩拳擦掌要投壶。
裴茹自然是要跟着去的,临走前,她望了望两人颜色相仿的衣裙,对裴容道:“姐姐,方才那冰露弄脏了我的衣裙,请姐姐先将碧珠借我,帮着替我更衣,以免妹妹在人前失礼。”
裴容还未开口答应,碧珠就先行礼站到了裴茹身后去。裴茹终于在这里占了一回上风,面上还是乖顺,高抬起的下巴却泄露了心中得意。
“多谢姐姐,我与碧珠定去去就来。”